清晨五点半,尖锐的哨声如利刃划破宿舍区的宁静。紧接着,扩音喇叭传来教官们中气十足、近乎咆哮的吼声,在各栋楼宇间震荡回响:“全体集合!各连按指定区域列队!重复,各连按指定区域列队!”
502宿舍瞬间苏醒。
“什么?!区域?!”黎晴从床上弹起来,险些撞到上铺床板,“我闹钟还没响!我们是几连几排来着?!”
“三营二连五排!操场东侧第三灯杆下!快!”姜羡的声音冷静迅速。她已翻身下床——前一晚,她特意将写有编制信息的纸条与迷彩服一并叠放在枕边。此刻她动作流畅,套裤、穿衣、扣纽,一气呵成。
“黎晴,东侧第三灯杆!林菱,我们是五排!”
林菱手忙脚乱,眼镜歪斜,咬唇抑制手的颤抖,无意识地重复:“东侧第三灯杆,三营二连五排……”
秦悦低骂一声,手上却利落,扯过衣服套上,长发一扎塞进帽子里:“快!鞋带!都查鞋带!”她也清楚记得位置。
姜羡系好鞋带,迅速整床——军训内务要求严格,但此刻速度优先。
“我腰带呢?!”黎晴单脚跳着穿鞋,几乎忘了昨晚死记的信息。
“这儿!”秦悦抓起她床上的腰带扔去,顺手翻平她凌乱的衣领,“操场东边!快想!”
三分钟时,姜羡与林菱已穿戴整齐立于门口。黎晴终于系好腰带,帽子仍歪着。秦悦最后拉平自己的衣角。
“走!”姜羡低声道。四人冲出门,汇入慌乱汹涌、却皆朝各自集合点狂奔的人流。
操场上景象壮观而混乱。
各连排教官如冷面煞神,站在预先划定区域前沿,身后红旗醒目标着“三营二连”、“一营一连”等字样。他们手掐秒表,目光如鹰,扫视那些边跑边焦急辨认旗帜、或跑错方向被厉声纠正的新生。
姜羡目光锐利,迅速锁定东侧区域,瞥见那面“三营二连”旗与旗下脸色铁青的教官。她立即带领室友调整方向冲刺。
尽管找对位置,队伍仍站得稀拉,许多人还在边跑边整理着装。
宿舍楼前空地,已立着数位身姿笔挺、面色冷峻的教官。他们如鹰隼般扫视涌来的新生,不时厉声呵斥:“快!磨蹭什么!排好队!”
“三营二连五排!这边!”一位皮肤黝黑、眼神锐利的年轻教官指向面前区域吼道。
姜羡几人迅速跑入,按高矮顺序勉强站定。周围一片喘息、咳嗽与压抑的抱怨。
教官目光如电,自排头扫至排尾,所及之处皆令人下意识缩颈。他声如洪钟,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我叫赵刚,是你们五排未来两周的教官!我的要求只有一个:服从命令!听清楚没有?!”
“听清楚了……”回应稀拉无力。
“没吃饭吗?!听清楚没有?!”赵教官怒吼,声震耳膜。
“听清楚了!”此次回应响亮整齐,带着惊吓后的统一。
“很好!”赵教官稍显满意,“现在,全体都有!立正!向右看——齐!向前——看!稍息!”
一连串口令,队伍终见雏形。紧随其后的,是枯燥痛苦的军姿训练。
“抬头!挺胸!收腹!两肩后张!身体前倾!两眼平视前方!”赵教官穿梭于队列,不时拍打矫正动作,“你!手指并拢!贴紧裤缝!你!腿绷直!”
九月初的太阳迅速攀升,虽非酷暑,但长时间站立,汗水仍很快浸透厚实迷彩服。黎晴站于姜羡旁,小脸通红,唇紧抿,苦苦支撑。林菱脸色发白,仍努力保持姿势。秦悦眉头紧锁,眼神不耐,但动作尚标准。
姜羡调整呼吸,感受身体的细微变化。6.5的体质此刻发挥作用。虽同样闷热疲惫,但核心更稳,肌肉更耐受力,呼吸更绵长。相较周围许多已开始摇晃的同学,她显得格外稳定。
赵教官目光几次掠过她,似带一丝不易察觉的认可。
半小时军姿结束,不少人几近虚脱。然这只是开始。随后的停止间转法、敬礼、跨立、蹲下起立……每一动作皆需反复练习,直至符合标准。
“向右——转!一!二!”
“靠脚声要齐!没吃饭吗?!”
“蹲下!慢了!全体重来!”
教官要求近乎严苛,一丝不苟。枯燥重复与严厉训斥消耗着众人的体力与耐心。
休息哨声如天籁。学生们瞬间如抽骨般瘫倒,抓起水壶猛灌。黎晴直接躺于滚烫地面,哀叹:“我不行了……这才第一天上午……”
林菱小口喝水,额前碎发被汗水浸湿贴于脸上。
秦悦取出湿巾仔细擦拭脸上汗尘,眉头仍紧锁。
姜羡亦坐下休息,拧开水壶轻饮。她见旁侧几名女生似有轻微中暑迹象,脸色极差。教官走过去,让她们至阴凉处休息,并唤来医务点同学。
上午训练终在哨声中结束。学生们如败兵残将,拖着沉重步伐,狼狈冲往食堂。
食堂人山人海,弥漫迷彩服与汗水气息。饭菜似乎较平日更香,众人狼吞虎咽,再无暇顾及形象。
下午训练主要为齐步走。摆臂、步幅、节奏……看似简单,但使全排几十人走整齐,绝非易事。
“手臂!前后摆!勿左右晃!”
“步子压住!听口令!一!二!一!”
“排面!排面看齐!那边怎么了?!凸出一块!”
整个下午,操场上回荡各种口令声与教官怒吼。阳光炙烤大地,亦炙烤每人意志。
黎晴数次同手同脚,被教官单独拎出练习,急得满头大汗。姜羡于旁小声提醒节奏。
秦悦动作标准,但面带漫不经心,偶因注意力不集中慢半拍,引来教官瞪视。
林菱异常认真,努力跟随每一口令,虽体力稍弱,但态度无可挑剔。
姜羡专注听口令,控制自身动作,同时余光注意排面,尽量保持协调。她的身体协调性与专注力此刻得到很好体现。
傍晚收操时,所有人累得无言。迷彩服结上一层白盐渍,浑身酸疼,尤以腿脚为甚。
回至宿舍,四人瘫倒椅中,连动指力气皆无。
“我的脚……是否断了……”黎晴有气无力呻吟,试图脱下厚重胶鞋。
“先勿急脱,慢慢活动,否则明日更疼。”姜羡提醒道。虽浑身酸痛,仍起身取盆,准备打热水供大家泡脚缓解疲劳。
“羡羡……你真乃天使……”黎晴感动几欲落泪。
秦悦看姜羡忙碌,难得道:“谢了。”继而认命按摩自己酸痛小腿。
林菱小声道谢,学着姜羡样子轻活动脚踝。
夜晚,宿舍异常安静。无前夜闲聊与电影,唯余疲惫喘息与偶因肌肉酸痛发出的抽气声。众人早早洗漱,爬上床铺。
姜羡睡前仍坚持进入学习空间。虽身体疲惫,仅打算进行些低强度脑力活动,如听外语或浏览金融新闻,算是保持习惯与连接。
意识退出空间后,身体酸痛感更明显。但她能感觉到,6.5体质带来的恢复力正悄然工作。
窗外,月光如水。京北大学的夜晚依旧宁静,但对这群刚经历一日军训锤炼的新生而言,这份宁静之下,是迅速沉入梦乡的疲惫,与对明日同样艰苦训练的隐约预期。
军训首日,如一场突如其来的风暴,粗暴剥离他们身上属于假期与家庭的慵懒,强行注入纪律与集体的初步意识。
姜羡闭目。她知,这只是开始。随后两周,将是体力与意志的双重考验。但她并不畏惧,反视其为一种独特体验,一种融入新集体的必经之路。
她在疲惫中沉沉睡去,准备迎接明日的朝阳与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