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怀音道:“那只是意外,奴婢也没想到。”
“你和小蝶究竟有何仇怨?”沈淮之清冽的嗓音又冷了几分。
林怀音心头再度一颤,眼前之人似乎总能抓住事情的重点。
她能说小蝶给她下毒,要置她于死地吗?能说小蝶怂恿段兴欺负她和燕儿,夺了她们的清白吗?
不能!
可还有什么会导致她们之间的矛盾不可调和?
林怀音咬着唇,一时间想不出合适的理由。
“说——”沈淮之似乎等得不耐烦了。
“下人之间的明争暗斗,不是一两句能说清楚的,或许……或许是长久的积怨,导致奴婢当时头脑一热,就干了蠢事。”
情急之下,林怀音勉强编出个不是理由的理由。
“长久积怨?你刚来侯府多久?”沈淮之的语气明显不信。
林怀音知道,如果得不到沈淮之的信任,她就别想留在清风苑,一时间急出了汗。
她无措地望向沈淮之。
“说——”沈淮之的语气依旧凌厉。
林怀音语气哀婉,缓缓道:“有些事,没发生在自己身上,永远体会不到其中的心酸。奴婢虽入府时间不长,却和小蝶积怨已深。”
沈淮之面无表情,静静地听着。
“不知世子是否记得曾经下令,令小蝶每月的月钱都归奴婢所有,用于抵债。
可事实是,奴婢不仅没收到小蝶的一文钱,她还怂恿管事婆子找各种理由苛扣奴婢的工钱,不仅如此,还给奴婢分配了最脏最累的活,原本浣衣的婢女有四人,可她想各种理由把人调走,只留奴婢一人,洗着堆如小山的衣物,并规定不洗完衣物就不准吃饭。”
说着她伸出那双因干活而磨砺得粗糙的手。
奴婢经常洗衣洗到半夜,洗到双手蜕皮,夜间胃里饿得像猫抓一样难受,只能不住对自己说,睡吧,睡吧,睡着了就不饿了……”
林怀音说着过往的艰难,声音微哽起来,来到这里,她感觉自己就是来渡劫的,没过过一天舒心日子,不是被欺负,就是被打骂。
挨饿、熬夜成了日常,在现代,她哪经历过这些?
说着说着眼圈不知不觉红了起来。
她稳了稳情绪接着道:“其实这些也就罢了,就连跪石子路,抽藤条,都是她在暗地里指使的,奴婢有幸得了婉婉小姐的庇护,才堪堪躲过一劫,否则……否则奴婢这双膝盖怕是不保了。”
沈淮之和阿卓这才知道,原来一个下等奴婢的生活这般艰苦。
难怪阿三总是面黄肌瘦的,每次见她都顶着一副黑眼圈,肚子还时不时地叫。
难得她没有丝毫抱怨,还总是乐呵呵地逗婉婉小姐玩。
阿卓直接说了出来:“难怪下午听见你肚子咕咕叫呢?原来是经常吃不饱呀。”
林怀音不好意思笑笑:“下午的饭,真是谢谢你了。”
“客气了,不过是些举手之劳。”
想起下午的事,林怀音又补充道:“下午婆子叫奴婢去拔草,可是拔着拔着,忽然发现草丛中有两条毒蛇,奴婢虽没有证据,却知道这事和小蝶脱不了干系。”
“什么,还有这等事?”阿卓感到不可思议,难怪这两人斗红了眼。
“她为何如此针对于你?”沈淮之问道。
“为什么?”林怀音想了想,直接把帽子给沈淮之扣上。
“上次在静尘苑,因着钱嬷嬷受了伤,老太君要责罚奴婢,奴婢便把小蝶一起拖下水了,毕竟这件事都是她惹出来的,要不是她撺掇的赌局,输了后又把钱嬷嬷叫了过去,这一切本可避免的。”
林怀音嘴上说着都是因为小蝶,但明眼人都知道,老太君之所以要责罚下人,其根本原因还是为了给钱嬷嬷出气,而害钱嬷嬷受伤的罪魁祸首,正是沈淮之。
沈淮之静静看着她,似在斟酌着什么,直看得林怀音心里发毛。
那场赌局真是小蝶撺掇起来的吗?沈淮之表示怀疑。
他忽然道:“起来吧,早点回去休息。”
林怀音一怔,正想问:回哪里?后院吗?
她可不想再回那个吃人的地方了。
就见阿卓对着她使眼色,瞬间明了。有些事儿问清了,倒是给自己的路堵死了,还不如装糊涂,能混一天是一天吧。
“是。”
林怀音应了一声,正待起身,由于跪的时间久了,膝盖僵硬,一时间竟然起不来了。
阿卓见状,连忙上前扶了一把。
林怀音这才勉强起身,她揉了揉酸胀的膝盖,虽说用了燕儿送的鞋垫做了弊,可还是没逃过被罚跪的后果。露出一抹自嘲的苦笑。
随后向沈淮之福了福身,“世子,奴婢告退。”
就在她一瘸一拐走到门口时,忽听身后的沈淮之道:“以后就在书房伺候笔墨吧。”
这是在对自己说话吗?
林怀音顿住脚步,不可置信地回头。
“明日起,不必再去后院干活了。”沈淮之又补充道。
林怀音面露惊喜,眼眸睁得大大的,水润晶亮,整张小脸因兴奋而熠熠生辉。
“多谢世子!”说着,就要跪下谢恩。
沈淮之不耐烦地摆摆手,“走吧走吧,少来这些繁文缛节。”
林怀音有些傻眼,虽说她也认为这是繁文缛节,可侯府的丫鬟不都这样吗?
其实沈淮之只是不想她再跪了,脑海中不受控地浮现出她那红肿的膝盖。
这让他没来由地烦躁。
看了一眼愣在旁边的阿卓,吩咐道:“你去给阿三安排住处。”
“是!”阿卓连忙点头。
他没料到事情进展得竟然这么顺利,世子不仅没责怪他,还把阿三留在了清风苑。
伺候笔墨?不就是书童吗?
亏世子想得出来,谁家书童是女子呀?要知道,这可是他的活,这回有人接班了。
阿卓屁颠屁颠带着林怀音安排住处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