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病房，都弥漫着一股死寂的绝望。
柳箐月也没吭声，就这么抱着手臂站在一边，像个耐心的猎人，等着猎物自己露出破绽。
她深知，对一个一心求死的人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那不叫安慰，那叫站着说话不腰疼。
不知过了多久，思璐终于动了。
她缓缓地转过头，那双空洞的眼睛，终于聚焦在柳箐月脸上。
“是你……救了我？”她的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每个字都带着气音。
柳箐月点点头：“嗯，路过看见的。”
下一秒，思璐的眼神变了！
那死寂的空洞被一种疯狂的、怨毒的情绪取代！
“谁让你救我的？！”她猛地从病床上坐起来，嘶声尖叫，“你凭什么救我？！我求你救我了吗？！”
她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母狮，用尽全身力气嘶吼，脖子上的青筋都爆了起来。
“你知不知道，我为了去死，鼓起了多大的勇气？！你知不知道，我就快解脱了！你为什么要多管闲事！”
她一边吼，一边把床头柜上的塑料水杯、药瓶，所有能抓到的东西，都朝柳箐月砸了过来。
“滚！你给我滚出去！我不想看见你！”
柳箐月侧身躲开飞来的药瓶，任由一个塑料水杯砸在自己肩膀上，不痛，但很烦。
【好家伙，农夫与蛇现代版？我这五万多块钱就救了个白眼狼？】
她看着眼前这个彻底失控的女人，心里的那点同情，正在被不耐烦迅速取代。
“你以为我想救你？”柳箐月的声音凉了下来，“要不是怕你死在我家门口，晦气，我车都懒得下！”
思璐的动作一僵，她没想到柳箐月会这么说。
“你……”
“你什么你？”柳箐月走上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觉得自己的脸烂了，事业毁了，全世界都对不起你，活着没意思了，所以要去死，对吗？”
每一句话，都精准地扎在思璐心上。
思璐的眼泪流得更凶了，她抱着膝盖，像个被遗弃的孩子，哽咽着，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你……你什么都不知道……你不知道他们是怎么骂我的……怎么踩我的……”
“‘烂脸的怪物，滚出娱乐圈！’”
“‘看到她那张脸，我隔夜饭都吐出来了！’”
“‘她怎么还有脸活着？’”
那些恶毒的、刻薄的诅咒，清晰地在她脑海里回放。
“我没有家了……公司把我雪藏了……我什么都没有了……”
她泣不成声，“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我只想死得体面一点，为什么……为什么连这个权力都要被剥夺？”
她的哭喊，充满了被世界抛弃的委屈和绝望。
柳箐月就那么静静地听着。
直到思璐哭得没了力气，瘫软在床上，只剩下压抑的抽噎。
柳箐月才缓缓地走上前。
思璐以为她要安慰自己，身体下意识地缩了一下。
然而，柳箐月只是抬起了手。
“啪——！”
一声清脆的耳光，响彻整个安静的病房！
思璐被打得偏过头去，整个人都懵了。
左边脸颊上火辣辣的疼，瞬间盖过了心里的痛。
她捂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柳箐月。
“你……你打我？”
“打的就是你！”柳箐月的声音不高，却清清楚楚，“让你清醒清醒。”
她向前一步，蹲下身子，一把捏住思璐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与自己对视。
“想死？可以。”
柳箐月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一字一句地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冰冷的决绝。
“死之前，把我垫付的五万三千八百块医药费，先还给我。”
思璐愣住了。
“死多容易啊，眼睛一闭，一了百了。可你想过没有，你死了，谁最高兴？”
柳箐月凑到她耳边，声音压得更低了。
“是网上那些骂你的键盘侠？还是抢了你角色的对家？不，最高兴的，是那个躲在暗处，用最恶毒的法子毁了你一切的凶手！”
“你死了，他就赢了。他会一边享受着踩着你的尸骨得到的一切，一边嘲笑你是个连活下去的勇气都没有的懦夫！你甘心吗？”
“你……”思璐的身体开始发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滔天的愤怒。
“你想让他们得逞吗？想让他们看着你的死讯，开香槟庆祝吗？”
柳箐月松开手，站直身体，看着她那双重新燃起火焰的眼睛。
“想死，可以。但不是现在。你得活着，活得比他们都好！你要亲眼看着他们从高处摔下来，摔得粉身碎骨！这才是对他们最好的报复！”
思璐死死地咬着嘴唇，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
她不甘心！她当然不甘心！
可……
她颤抖着抬起手，摸了摸自己脸上凹凸不平的纱布，那微弱的火苗，瞬间又被绝望的冰水浇灭。
“我的脸……我的脸已经这样了……我还能怎么办？”她声音里带着哭腔。
“我看了全世界最好的医生，他们都说没救了……没救了……”
“他们治不好，不代表我治不好。”柳箐月的声音，平静而笃定。
思璐猛地抬起头，那眼神，像溺水者抓住了唯一一根浮木。
怀疑，不信，但又带着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敢承认的、疯狂的渴望。
“你……你说什么？”
“我说，我能治好你的脸。”柳箐月迎上她的目光，没有丝毫闪躲。
“我能让你的脸，恢复到以前的样子，甚至，比以前更好。”
思璐死死地盯着她，想从她脸上看出一丝一毫开玩笑的痕迹。
可是没有。
柳箐月的表情，认真得可怕。
“不过，”柳箐月拉过旁边的椅子，坐了下来，身体微微前倾，摆出了一个谈判的姿态。
“我不是慈善家，我救人，是要回报的。”
她看着思璐，缓缓地吐出几个字：
“我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思璐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发颤。
柳箐月看着她，一字一顿。
“你得拿出活下去的决心来求我。”
“求我，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