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晚晚是被手机震动吵醒的。
她睁开眼，窗外天色刚亮，闹钟还没响。床头柜上的手机屏幕亮着，邮件提示一条接一条跳出来。她点开第一封，发件人是“星辰资本”，主题写着“关于E项目合作意向的调整”。
她皱眉，快速滑动。
“经内部评估，我方决定暂缓推进与贵司的合作事项，具体原因不便详述，敬请谅解。”
第二封来自“启明资管”，措辞几乎一模一样。
第三封是“宏图基金”，连“敬请谅解”四个字都原样复制。
她坐起身，脑子有点懵。昨天那顿饭明明赢了，江叔父脸色铁青地送他们出门，罗坤明还说了“牌局开始了”。怎么一夜过去，风向全变了？
她翻出通讯录，直接拨给苏念。
电话响了两声就接通了，那边声音压得很低：“你看到邮件了吧？”
“看到了。怎么回事？这些人昨天还好好的，说要深化合作，今天集体撤退？”
“你还真以为他们是看项目才投的？”苏念冷笑，“现在圈里都在传，说你被一个开茶馆的江湖人迷住了，脑子不清醒，家族利益都不要了。有人说你已经被控制，签字都是被人逼的。”
江晚晚愣住：“谁传的？有证据吗？”
“匿名的，但源头肯定不简单。我刚查了几个微信群，你猜怎么着？有人发了一段视频截图，是你和罗坤明从包厢出来的那一幕。他低头说话，你站后面，角度拍得特别像你在听他指令。”
她手指一紧。那段画面她记得，是罗坤明对她说“牌局开始了，别忘了带筹码”。当时走廊安静，气氛轻松，可剪出来单独看，确实容易让人误会。
“他们没录音，也没文字实锤，就是靠一张图，几句暗示，就把人吓退了？”
“你以为金融圈多理性？”苏念嗤笑，“大家都是生意人，宁可错杀不肯冒险。你背后站着江家，可万一真被外人操控了，谁敢跟你合作？赔钱事小，牵连进家族斗争才是大忌。”
江晚晚挂了电话，盯着天花板看了很久。
原来上一章的胜利，只是表面的。
真正的攻击不是在饭桌上，而是在饭后，在看不见的地方，悄无声息地开始。
她打开电脑，调出昨日饭局后的社交动态。江叔父的朋友圈昨晚十一点发了一条：“清者自清，浊者自浊。”配图是一杯清茶，底下十几个商会大佬点赞评论。
她又点进几个封闭群聊——这些都是她以前能进的行业交流群，现在却被移出了两个。剩下的群里，有人转发了一篇匿名帖，标题是《豪门千金情陷江南茶馆？神秘男子背景成谜》。
帖子没写名字，但关键词全中：陆家嘴精英、突然消失、与不明身份男子同住、深夜共处一室。
她关掉网页，手心有点凉。
这不是简单的抹黑，是系统性地把她从“专业人士”打成“情感失控的富家女”。一旦标签贴上，她的判断力、决策权都会被质疑。没人会再相信她的数据，哪怕她拿出铁证，也会有人说——“你看，她已经被洗脑了。”
她抓起外套冲出公寓，直奔公司。
电梯上升的时候，她给自己打气：不能慌，不能乱。只要我还坐在这个位置上，就有反击的机会。
可现实比她想的更糟。
上午十点，她约了两位原本已签意向书的合作方负责人通话。第一个接了，语气客气，反复强调“战略调整”，就是不肯说具体原因。第二个直接没接，助理回消息说“领导临时出差，暂无法沟通”。
她坐在工位上，看着那份合作终止清单，第一次觉得文件这么轻。
数据救不了她。
逻辑也救不了她。
真正能杀死她的，是别人嘴里那几句话。
中午她没吃饭，泡了杯咖啡坐在会议室改ppt。苏念推门进来，递给她一份打印材料。
“这是最近三天，网上关于你的相关讨论汇总。热度不算高，但精准投放在几个关键圈层。你叔父的朋友圈互动名单，和这些账号的活跃时间高度重合。”
江晚晚接过纸，一页页翻。
每一条都在削弱她的专业形象。
每一条都在暗示她失去了自主权。
她忽然问：“如果这些话传到董事会耳朵里，他们会怎么想？”
苏念没说话。
这问题不需要答案。
她下午回到公寓时已经快一点。
玄关灯亮着，客厅沙发上坐着一个人。
罗坤明穿着黑色衬衫，袖口卷到手肘，手里拿着平板在看什么。听见动静抬头，看了她一眼，把平板递过来。
屏幕上是两份文档。
一份是她今天收到的所有撤回合作的邮件记录。
另一份是舆情路径分析，标出了几个主要传播节点，还有疑似水军账号的行为模式。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她问。
“早上八点。”他说，“你还在开会的时候。”
她坐下，嗓子有点干：“所以你也看到了那些话？说我被你控制？”
他点头。
“那你呢？你不生气？不怕我说你是个居心叵测的男人？”
“我说过，他不敢正面赢我。”罗坤明放下平板，“所以他只能往你身上泼脏水。让你变成众矢之的，让所有人觉得，你现在的决定都不是你自己的。”
江晚晚低头，手指无意识抠着裙边缝线。
“如果……董事会真的信了这些话，觉得我是被你利用的工具，他们会不会直接把我换掉？或者强制我退出项目？”
她终于把话说出口。
这句话她憋了一整天。
她不怕战斗，但她怕自己成为累赘，怕这份同盟最后变成互相拖垮。
罗坤明没急着回答。他起身走到茶几前，拿起手机，点开相册，翻出一张照片。
画面里是他自己，站在高楼天台，背后是整片陆家嘴的夜景。发布时间是五年前。
“这是我离开那天拍的。”他说，“第二天，全网都在传我精神失常，操纵股价害死父亲。我的团队解散，投资人撤资，连最信任的助理都站出来作证说我有妄想症。”
他合上手机，看着她：“但他们错了。我没有疯，我只是选择了暂时退场。”
江晚晚抬头看他。
“现在他们又想用同样的方式对付你。”他说，“但你要记住，谣言杀不死真相，它只能拖慢你的节奏。只要你还在做事，还在推进，就没人能真正否定你。”
她慢慢点头。
“我不需要你自证清白。”他声音低了些，“你需要做的，是让他们看见——你依然掌握主动权。”
她站起来，走到书桌前，打开笔记本电脑。
页面自动跳转到项目进度表。
她新建一个文件夹，命名为“反制计划”。
光标在空白处闪烁。
她深吸一口气，开始打字。
第一步：锁定信息源。
第二步：重建可信度。
第三步：公开回应。
她敲下最后一个句号，回头看向罗坤明。
他还站在窗边，手里拿着手机，正在拨号。
“喂，”他说，“查一下最近炒话题的几支水军团队，我要名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