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安轻轻拍了拍林溪的肩膀，动作放得很轻，生怕牵动她的伤口：“好好休息吧，我去看看唐棠那边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林溪乖巧地点头，目送宁安走出客房，直到门被轻轻带上，她脸上那副温顺无害的表情才慢慢淡去。
粉色的发丝垂在眼前，遮住了眼底翻涌的偏执，指尖在枕巾上缓缓蜷缩，留下几道浅浅的褶皱。
客厅里，唐棠正趴在沙发扶手上，百无聊赖地用手指卷着自己的水母头，听到脚步声，头也没抬，只是闷闷地问：“说完了？”
“嗯。”宁安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她的伤需要人照看，我让她暂时住下来了。”
唐棠卷着头发的手指顿了顿，没回头，只是从喉咙里挤出个含糊的“哦”。
空气安静了几秒，只有窗外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宁安看着她低垂的侧脸，知道她心里还是不痛快，却没再像刚才那样急着解释，只是伸出手，轻轻碰了碰她卷着头发的指尖。
唐棠的手指几不可察地缩了缩，却没抽开。
“等她伤好点，我就送她走。”宁安的声音很轻，带着点安抚的意味，“这段时间……先委屈你了。”
唐棠这才慢慢转过头：“谁委屈了。”她撇了撇嘴，卷着头发的手指松开，“我只是觉得……她待在这里，怪怪的。”
“我知道。”宁安点点头，指尖顺着她的手背滑下去，轻轻握住，“但她毕竟是为了救我才伤成这样，总不能不管吧。”
唐棠抿着唇，没说话，只是反手回握了宁安一下，力道不重，却带着点妥协的意味。
林溪舍身护着宁安是事实，受伤也是事实，于情于理，都没理由把人赶出去。
只是一想到宁安要分神去照顾别人，想到那个女孩看宁安时的眼神，她心里就像塞了团棉花，闷得慌。
“那说好了，”唐棠抬起头，瞳里闪过一丝狡黠，“等她走了，你得补偿我。”
“补偿？”宁安愣了愣，“怎么补偿？”
“秘密！”唐棠把手指覆在唇上，看起来神秘秘的。
宁安看着唐棠眼底那点藏不住的期待，无奈地笑了笑，指尖在她软乎乎的脸蛋上轻轻捏了捏：“好，都依你。”
“这可是你说的！”唐棠立刻坐直了身子，眼瞳亮得像落了星光，刚才那点闷闷的情绪一扫而空，“不许反悔。”
“不反悔。”宁安点头，看着她瞬间明媚起来的样子，也不由展露笑容。
唐棠这才彻底舒展了眉头，像只被顺毛的小猫，往宁安身边凑了凑，肩膀轻轻挨着她的胳膊。
“那我们下午做什么？”她晃了晃宁安的手，语气里带着点雀跃，“明明之前说好带林溪看完医生后，剩下的时间只陪我的。”
“那……你想做什么？”
唐棠的指尖在宁安手背上轻轻划着圈，眼神飘向窗外，又转回来落在宁安脸上，琢磨了半天，才有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我也不知道。”
她平时脑子里总有一堆稀奇古怪的念头，今天该去哪家新开的甜品店，明天要去公园喂哪只流浪猫。
可到了这种时候，反而像被掏空了想法似的，只觉得只要能跟宁安待在一起，做什么好像都无所谓。
“要不……我们在家看电影？”唐棠试探着提议，“我带了之前没看完的动画片，超治愈的那种。”
说完又觉得不太好，赶紧补充：“或者你想看书也行，我不吵你，就……就坐在旁边画画。”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讨好，生怕自己的提议不够好。
平时那个咋咋呼呼、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唐棠，在这种时候反而显得有些拘谨。
宁安看着她这副样子，轻笑一声，她反手握紧唐棠的手，指尖蹭过她温热的掌心。
“看动画片吧。”宁安的声音带着笑意，目光落在唐棠微怔的脸上，“不过现在时间不早了，快十一点了，先去做饭吧？”
唐棠抬头看了眼墙上的钟表，表盘里的指针快指向十一点，她“啊”了一声，猛地从沙发上弹起来：“光顾着说话，都忘记时间了！”
她转身就要往厨房冲，又被宁安拉住手腕。“别急，”宁安站起身，指尖轻轻捏了捏她的手背，“先想想中午吃什么吧。”
唐棠歪着头想了想，水母头的发尾随着动作轻轻晃动：“冰箱里有早上买的青菜和鸡蛋，要不做蛋炒饭？简单又快。”
提到林溪，她的语气顿了顿，还是补充道：“不过林溪受伤了，今天吃清淡点吧。”
宁安看着她明明心里别扭，却还是会考虑到别人的样子，心里软了软：“好，就做蛋炒饭。再煮个番茄蛋汤，怎么样？”
“可以吖！”唐棠立刻点头，眼睛亮晶晶的，“我来切番茄，你炒饭！”
厨房里很快飘出饭菜的香气。
“好香啊。”唐棠端着汤碗往客厅走，鼻尖凑过去嗅了嗅，满足地眯起眼，“安安的手艺真是越来越好了。”
宁安笑了笑，把蛋炒饭盛进三个小碗里，特意挑了些米粒松散的，盛在其中一个碗里：“林溪现在不方便下床，我端过去给她。”
唐棠“哦”了一声，帮着拿了双筷子，语气平平地说：“小心点，别烫着。”
“知道啦。”宁安接过筷子，端着碗往客房走。
推开门时，林溪正半靠在床头，手里拿着本翻开的画册，听到动静就立刻抬起了头。
“该吃饭了。”宁安把碗放在床头的小几上，又拿起旁边的靠枕垫在她身后，“医生说要清淡饮食，今天做了蛋炒饭和番茄汤，你试试合不合胃口。”
林溪的目光落在碗里的蛋炒饭上，米粒松散，显然是特意处理过的，方便她不用低头就能吃。
她心里泛起一阵暖意与满足，轻声说：“又麻烦你了……”
“不麻烦。”宁安拿起筷子，递到她手里，“慢慢吃，不够再跟我说。”
林溪接过筷子，指尖碰到宁安的指腹，温热的触感让她心头一跳，连忙低下头，假装专心致志地扒拉米饭。
宁安轻轻带上门，转身往客厅走时，听见身后传来碗筷轻碰的细微声响。她脚步顿了顿，随即继续往前走。
唐棠已经坐在餐桌旁，面前摆着自己的那碗蛋炒饭，正用勺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见宁安进来，立刻放下勺子，往她碗里夹了块番茄：“快吃吧，汤还热着。”
“好~”宁安笑着坐下。
……
客厅的遮光帘拉了一半，午后的阳光透过缝隙筛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点。
唐棠把笔记本电脑架在膝盖上，点开那部据说“超治愈”的动画片，屏幕里立刻跳出圆滚滚的小动物，背景音乐轻快得像叮咚的泉水。
宁安挨着她坐下，手里捧着杯温水，目光落在屏幕上。
唐棠却没怎么看画面，时不时侧头瞥向宁安，见她嘴角噙着浅淡的笑意，自己也忍不住弯起嘴角，偷偷往她身边挪了挪，肩膀轻轻贴上她的胳膊。
唐棠正被动画情节逗得噗呲一笑，她转头想跟宁安分享，却见宁安正看着自己，眼底盛着细碎的光，比屏幕里的画面还要温和。
唐棠的心跳漏了一拍，慌忙转回头，假装专心看动画，耳朵却悄悄红了。
屏幕里的笑声还在继续，她却没怎么听进去，只觉得身边人的气息像温水，慢慢漫过心头，暖得让人发困。
宁安察觉到她的僵硬，伸手揉了揉她的水母头，指尖陷进柔软的发丝里：“不好看吗？”
“好看！”唐棠立刻反驳，声音却有点发飘，“就是……太可爱了。”
阳光慢慢西斜，动画片演到一半，唐棠的脑袋不知不觉靠在了宁安肩上，呼吸渐渐变得均匀。
宁安低头看了眼她闭着眼的睡颜，轻轻调整了姿势，让她靠得更舒服些，目光重新落回屏幕，嘴角的笑意温柔得像化不开的糖。
屏幕上的小动物还在蹦蹦跳跳，轻快的音乐像羽毛般拂过耳畔，可宁安的思绪却慢慢飘远了。
她低头看着靠在自己肩上的唐棠，女孩的睫毛很长，在眼睑下投出淡淡的阴影，呼吸均匀，带着点熟睡时的安稳。
阳光落在她柔软的发顶，镀上一层温暖的金边，连平日里张扬的水母头，此刻都显得温顺起来。
还记得唐棠那天踮脚靠近时的紧张，记得她带着点颤抖却异常坚定的告白，记得那句“我喜欢你，是想和你做情侣的那种喜欢”。
当时心里的第一反应是慌乱，是下意识的回避。
她习惯了唐棠的亲近，却从未想过这份亲近会带着这样灼热的重量。
她怕辜负，怕破坏这份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安稳，更怕自己其实……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排斥。
可此刻，感受着肩上温软的重量，闻着她身上淡淡的清香，看着她毫无防备的睡颜，宁安忽然觉得，那份曾经让她无措的告白，似乎也没那么难以接受了。
明明早就知道了唐棠的心意，却还是默许了她的靠近，甚至在她依赖过来时，还会悄悄调整姿势让她靠得更舒服些……
宁安指尖微动，差点就要触碰到唐棠的发梢，又轻轻收了回来。
有些界限，是不是不需要划得那么清。她看着唐棠恬静的睡颜，心里悄悄冒出一个念头：或许，我该试着接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