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草神神秘秘的一笑,“旁的宫里准不知道内情,我却是打听到,是刘大监差事办得好得了皇上恩眷,才有此诏的。”
“刘大监可真厉害。”喜芳打心里服气刘金贵,能在皇上那里讨得这么大的恩典!
萱草也悄摸的点点头,虽然挺喜欢吓唬人的,但是有真本事。
郑氏嘻嘻笑起来,“那你们可是想多了,这事儿肯定是皇上自己的主意,刘大监怕是白担着名……”
“不不,这就是刘大监自己提的。”樱草不认同起来,她现在和乾元殿的夏顺熟络起来了,很多事情都从他那听来的,保真!
所有人都说的兴致勃勃,许执麓却看见贾嬷嬷面色并不好。
果然,她纠结着告诉大家,这举措或许会断了许多贫苦男童的活路。
皇上的本意是好的,然诏令下的大势会让许多揣摩圣意的奸人为牟利徒增冤孽。
可诏令已发,也不是她们一群后宫女眷能左右的,许执麓听了贾嬷嬷的一番话,倒是若有所思起来。
读书是极好的事儿,着书却是极难的事,她何不从小抓起,既然要捧道家起势,倒不如顺水而流。
便借这道诏令,为点点遴选一位天选之人吧。
每逢三六九大朝会,皇上在宣德门御楼金台御幄中升座,京师中凡四品以上官员待鸣鞭后,分文东武西鱼贯入门行叩头礼,然后登阶循廊分班侍立,按部奏事。
至于那些级别较低的官员则只能候于门外,在鸿胪寺官员的导引下行五拜三叩之礼,然后北向拱立静候旨意。
今日除了一道新鲜的诏令外,还有于阗国进献的黄金器皿,还有用玉镶嵌的马鞍、马笼头的骏马。三佛齐国又派遣使者来进献本地的特产,有象牙、乳香、蔷薇水、褊桃、白沙糖、水晶指环、琉璃瓶、珊瑚树。阇婆国进贡玳瑁、龙脑、丁香、藤织花簟。
许执麓怀抱着点点,正在思忖着等午觉后去宝文阁直接和祁郢说事,那边夏顺就领着人巴巴的送来了一批贡品。
“小心点,这批朝贡珍品中,琉璃瓶可就只有四件,摔了仔细你们脑袋——”夏顺不单送东西,还绘声绘色的给许执麓解释,说于阗国送来的骏马,如何如何,又说这三佛齐国白瓷器,银器也送得多,但都比不上大祁的,也就琉璃之物能入贵人眼,而这尊新贡琉璃瓶一件入库,一件留在乾元殿,一件送给了刘太后,最后一件就是眼前了。
许执麓兴致缺缺,樱草她们大开眼界,高兴极了,还是萱草心细眼尖,从一堆东西里挑出个水晶指环,捧到她跟前,“姑娘,你看这个,真好看,戴在姑娘手上更美。”
水晶指环本就莹如水,坚似玉,许执麓细看了两眼,怀中的小点点猝然伸出手去抓,两人都唬了一跳。
“小殿下喜欢水晶呢。”凑热闹的夏顺那叫一个捧场,其他人也高兴坏了,小皇子这才三个多月就会抢水晶了,真是了不得。
许执麓抓住他的小手,掰开小手指才取出水晶指环,点点哼哼唧唧还不乐意,逗得众人笑。
笑声是会感染的,他自己个也咧嘴笑了,嘎嘎嘎的……许执麓也笑的眉眼弯弯。
最后那枚指环也是戴在了她的手上。
去了通天冠,脱了龙袍的祁郢才踱出寝宫,来到阳光灿烂的起居间中坐定。
刚吩咐传膳,忽见夏顺在廊下探头探脑,他招了招手,夏顺一喜,立马进来,“陛下——”
他根本不需祁郢问,立马竹筒倒豆子将事情学了遍,单这自然还不算,他还献宝似的奉上一个锦盒。
祁郢听说点点抢水晶亦是笑了,此刻眉头一挑,并不做声,夏顺立马就打开盒盖,露出里头一枚剔透莹亮的水晶指环,无需猜也知道,那三佛齐进贡的好东西怎么会是单个,皆是成双成对。
“陛下,剩下的那枚臣取来了。”
相比被许执麓戴上的,这一个明显是男人戴的,足足大了一圈。
祁郢能想象出许执麓戴上水晶指环的手,与指环莹白无二,脑海不觉浮现她的容颜,便是日光都偏爱她,依稀记得一日午后他从芳若殿离开,远远看见她在书房,便绕到廊桥后路过,日影透过纱窗映在她的脸上,侧影极美,眸上浓密乌黑的长睫,仿佛两双蝶翼微阖,风吹过花影摇曳,那迷离的光影瞬息间流转无声,令人神思迷离,但咫尺间,却无法触手可及。
“朕听闻,在三佛齐阇婆诸国,男女以指环缔结婚盟……”他喃喃道,不过一刹那他就住了声。
祁郢尚儒雅,勤于治政,修明典章,在乎礼文之事,他在太子时就读过《蕃国》《诸蕃进贡令式》诸多卷帙,招待外来使臣常因知晓对方的礼仪而备受称赞,顺帝每设宴都要他从旁作陪……碰上外使刁难,他总能轻巧化解,让顺帝引以为傲,小小年纪下笔成文,曾晓胸藏锦绣,出言惊座,方知腹满经纶,四方各国使臣无不折服。
顺帝这一生也算大起大落,至晚年常挂嘴边的就是为大祁生了一位大兴之主,祁郢即位遂取年号大兴,顺帝遗诏上写的字字句句他都谨记,尤其是‘进学修德,用贤使能,无事怠荒,保守帝业。’。
“陛下,你不戴上吗?”夏顺见他甚有兴致的摩挲着指环,却迟迟不从锦盒中取出,不由疑惑。
祁郢低头看自己的左手,不由怔了一下,什么时候伸出来的?他收回手,当做什么也没发生,侍膳的内监眼疾手快的递上筷子,他顺势接过,好像原本就是要用膳,无关其他。
被晾着的夏顺也僵了笑脸,无措的收回了锦盒,求助的看向刚进门的刘金贵,后者虽不知自己离开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但好歹是一手提拔上来的爱徒,立马朝他摇摇头,自己凑上来,满脸堆笑道,“陛下,殿前指挥使刘大人求见。”
“宣他进来吧。”
夏顺暗暗舒了一口气,借着师父的遮挡,默默地退出去了,只是手里捧着的锦盒格外的烫手,皇上分明很喜欢的……怎么一眨眼又冷了下来。
他心中郁卒自不必提,只等晚上找师傅取取经了。
虽是宣了人觐见,但也得候着等皇上用完膳。
天气热得似要堕下火来,石板被烈日晒得发出刺眼的白光,殿前指挥使刘延翰擦干了满头汗才进入清心殿中。
清心殿是皇上夏日午憩之所,筑于水上,四面空廊迂回,竹帘低垂,殿中极是蕴静生凉。
刘延翰环视了一圈,先是被殿中冰山吸引了一瞬目光,那由冰匠雕琢出亭台楼阁,人物山水的冰山,栩栩如生,用金盘供着,奉在殿中取其清凉之意。
然后才是极快的冲着窗边的方向行礼:“臣刘延翰参见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