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家有五房,许父行三,其余三房不说也罢,单就是五房,许父最小的庶弟是个丧良心的,他在许父娶妻周氏后,就惦记上了周氏……这事原属隐秘,奈何酒是迷心鸠毒,色乃伐性斧刀,他有回酒后露兴,又撞上周氏从主院回房,竟不顾仆从环伺,一个抱定要轻薄周氏,哪晓得周氏早在防备他,袖中银簪迎上去,照着他的眼睛就刺——不过终究是失了准头,只把他眉骨戳出窟窿,发出惨叫来……
至此叔觊兄嫂的事迹彻底败露。
彼时许家老一辈都尚在,自然是极力遮掩丑事,也想要化解冤孽,但许父当晚闻讯也不说话,拔了壁上挂的剑,冲到主院,奈何太人多拦阻,他被阻后,铁青着脸喊着人出来吃他一剑……最后杀是没杀到,但情分真的断了。
偏偏许父的生母生他难产而亡,如今是继室主持中馈,她本就不喜许父比自己的两个儿子还有出息,常常打压三房,这事更是明里暗里偏帮起五房,便是许老爷子也是偏爱年轻美貌的小妾,把幼子当成宝,早已忘了当年与发妻的情深鸳盟。
而最令许父心寒的是,没出两年,许老爷子就在临终以孝道逼迫他发誓,绝不再追究庶弟犯的糊涂罪,更不能为妻杀弟……
这事就这么掩埋了。
直到许父一日感了风寒,恰逢一个大夫给主院老夫人请过脉,就来三房诊治……越治越重不提,之后就再无康健之期。
接着就发生许执麓从书铺回来路上被人堵了路……她本就因父亲之病许久不曾出门,好容易出来一趟,撞上这样的事情,就发了狠性把人打瞎了。
之后的每一桩事都向着最坏的一面发展……也是许执麓无数次午夜梦回都在反复思量的一段日子,父亲未病重之前她的无忧无虑,她的任性都有人包容,也曾感觉到一切的转变有些违和,可她被护的太好了,什么也不知道。
如今获悉内情,才算真正恍然,许父是猜到那把他治坏的庸医与五房那对母子脱不开干系,美妻娇女……一个赛一个的貌美,早在他没有察觉之时就落入了自己的血亲算计!
天理何在乎!
夜夜反复时咳的血也是悔痛!!
但再难的决定也要做,再苦的果也要咽下去。
许父书信一封遥寄挚友,千里托妻,秘送她远离京城,又与大女儿陈情利害,忍痛送她入宫——既是保全她,也是为了给心头肉小儿女谋生途。
所以,许绾雉也是怀着巨大的仇恨入宫的……她封嫔之后做的第一桩事就是料理许家内院,许老夫人暴病而故,五房某日突然走水……通天的火光烧了腐朽污秽,也烧死醉酒在床的猪狗之辈。
至于恰好外出访友带走了五房的一双女儿的许田氏……再也没有回许家。
大仇可报,失去的至亲却再也回不来,许绾雉倾尽全力也没寻到母亲周氏的下落……至死报撼,无法回归安宁。
‘风可死,惟恩主遗愿得偿,寻母归家。’
重重复复看着纸上最后一句。
许执麓心若绞,肺腑惧痛。
祁郢静静侧头看她,唇若涂朱,齿白肌莹,神若秋水,耀人心目,那最美的凤眸,正一滴滴落泪……凄而绝美,遂目不转睛的凝视。
如痴,如醉,青兴勃然。
天下人与事,一物有一物的受主,一人有一人的相知。
祁郢未发一语,待她泪落的慢下来了,才轻轻以指为她拭泪,其光景甚是可怜,那种柔弱无依,惹人怜爱,足以令石人都软了心肠,遂以手抱她侧躺平息情绪。
约片刻,青动浴兴,就以手摸她,挑起青来,“以后莫哭了,你只能为一件事哭。”
许执麓竟不作声。
“许家人……朕看还是等下一辈长大再看吧。”上一辈的人就只一个许父正经科举出身,余下的能有什么出息,就是与许执麓同辈的也是没能入他的眼的了,祁郢就是有心抬举都挑不出来人,“等点点再大两岁,选个许家小辈陪读入宫。”
许执麓仍没吭声。
既不推他,也不应承。
“嗯?”祁郢侧头看她,抚之其肤猾如玉,一口含着她耳尖呷,“朕素知你口不应心。”
“心里是不是应了?待朕把你魂呷回来……”
……待呷得她珲身不受空颤嫲难当,他才松了颤珠儿,抬头来与她贴面呷舌,将她苦毒的情绪彻底搅弄散了。
二人在醉翁椅上渐渐相对而坐,只道是疾风骤雨,柳颤花摇……
贪在红尘里,思情万丈深。
“没有那么难受了吧。”低沉的声音在许执麓耳边如释重负的响起。
想不到自己闭着眼睛不泄露一丝一毫的声音,他也能如此敏锐的感受到她心情的微妙的变化。
许执麓美目张了开来,喘吁吁只是颤,与他对视,一点也不退缩。
祁郢却只觉得她青态撩人之极,如千万朵鲜花齐齐破土而出的美,他炽热的目光亦有摄人心魄之能。
明明彼此眼里映着双方,但却又天差地别,他似享受着世间上最美妙的事物,出奇的柔和到不像他。
“呦呦。”祁郢语气盈溢着深刻的情绪,无法作伪。
许执麓感到一阵窒息感,情到浓时情转薄……终有一日。
就如他总觉得她十分可怕,能不爱就不爱,可她又何尝不觉得他可怕,这个男人的可怕在于他的放得下!
不爱是怕放不下,这才是人之有情,而爱还能放下,才是人之无情。
锦水有鱼,玉山有鹿,世之人苦分离而莫聚,书不尽言言不尽意……
许执麓咬着牙根,玉颈微俯,头轻垂,娇躯已给他静静拥紧,鼻中传入那熟悉浓烈的男性气息。
祁郢见其青动,亦随出焉……竟再无一语,回味着她的美,又憧憬终有一日她会在他怀里嫣然一笑,那必是时间停止了推移,星辰日月停止了流动的美妙时刻。
灯影之下,醉翁椅摇摇晃晃,实是难当……是夜,愈加亲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