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堆人面面相觑，似乎是完全没想到如此情形。
挤在人群里的孟晓絮昨晚已经接触过失忆的何寻岭，对他说出这样的话并不觉得奇怪。
可其他人就觉得稀奇了。
毕竟从一个温文尔雅彬彬有礼的人嘴里听到“傻子”两个字确实值得稀奇。
何寻岭，在他们的印象中可是一个连一句重话都不会说的人，更别说是骂人的话了。
谁都有被工作被生活逼急忍不住爆粗口的时候，可那么久他们从未听过何寻岭一句抱怨说一句脏话。
似乎他天生就能和这个世界合得来。
方许当即察觉到气氛不对，不由得放慢呼吸紧张地盯着众人观察他们的神色。
果然有些话就不该多说。
这该死的嘴啊！
方许不禁在心里骂自己，恨不得扇自己一个嘴巴子。
视线被遮挡，目光落在离他最近的人身上，男人完全没有注意到在人群的最后，离人群有一段距离，一个梳着背头戴着金丝眼镜的人正眯着眼带着探究的目光盯着他，似乎要看穿什么。
没有一个人回方许那如平地一声惊雷的话，好像默认了他是傻子一般。
热闹的气氛陡然冷了下来。
也愣了神的丁怡回过神赶紧出来打圆场，“哎~怎么会？”
“我们呀，就是关心你过头了。”
“是呀！何律您别介意呀！”
“对呀对呀，我们就是觉得稀奇！”其他人都跟着附和道。
方许不语，颔首笑了笑算是默认了丁怡的说法。
可他这一笑，又让病房里安静下来。
嗯？！！
方许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动都不敢动。
他这次可是什么都没有说啊！
他就是笑了笑而已呀！
笑都不行吗……
难道以前何寻岭都不笑的吗！
他还是不是人了！
方许被这么多人围观还要保持形象多少有些崩溃了。
难不成他这么快就要露馅了吗？
这些人都是人精来的吧？这么快就看出来他不是真正的何寻岭了吗？
那他怎么办？
继续装下去还是……自首？
不行！
反正他现在只是一个灵魂寄居在这副躯壳上，就算这些人怀疑，也没有证据。
对的，他们不是律师吗？律师不是最讲究证据的吗？
那他还怕个毛线呢！
方许打定主意这些人肯定不会想到魂穿这个离了大谱的事，一脸坦然地看着众人。
“怎么了吗？”虽然不知道具体原因，但还是有必要问个明白，“怎么大家都用这种眼神看着我？”
怎么说，要死也要做一个明白鬼吧。
问题抛出来一时没有人回答。
那琥珀色的眸子清澈无辜，所有人都愣了一下而后低下头蹙着眉好似很为难的样子。
大家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种感觉。
平时见到的何律都是戴着一副眼镜穿着正式一丝不苟的人。
这回知道人醒了却意外失忆本来就已经够惊奇了。
可现在眼前的人虽然看他们的眼神是陌生的，可跟他们说话却像是对待老朋友一样很随意很随和。
而且，明明是同一个人，可现在的何律没有戴眼镜给人的感觉就立马不一样了。
就好像……
突然之间变了一个人。
“没，我们就是第一次见你不戴眼镜不习惯罢了。”丁怡认真盯着何寻岭看了好一会儿才笑着对他说，“别说你这样可比平时帅气多了！”
“是吗？”被人夸帅，方许还是很开心的。
虽然这张脸不是他的。
“你要是一早不戴眼镜，我估计都挖不到你这个宝了！”
说不定被挖去做什么娱乐明星了呢！
丁怡当时听自己老公说母校出了个人才时她本来不以为意，直到后来见了面了解后才知道为什么说是人才。
过目不忘，记忆力极强，又公正守礼有自己的原则，这不妥妥的做律师的料？
况且……她看中他不仅因为他的才华，更是因为他的样貌。
这不妥妥他们律所的门面？
后来事实证明，何寻岭也确实是他们的门面。
虽然在何寻岭来之前兴正律所就已经很出名，可在他出现之后兴正的知名度又上升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因为平时待人随和，和同事之间的关系也还不错，所以才有这么多人拎着大包小包过来看望他。
可这几天不见却发现人变了很多。
从前的何寻岭人前都是戴着一副细边黑框眼镜给人一种成熟儒雅，温柔内敛，很沉稳可靠的感觉。
如今眼镜一摘，那琥珀色的眸子在浓密纤长的睫毛映衬下显得格外吸引人。
像成色极好的宝石，让人忍不住多看一眼，再看一眼。
却又不敢直视，怕被那光芒闪了眼，怕那双眸子看透了心中所思所想。
而那纤长的睫毛在眼尾处自然翘起勾勒出一道弧线延伸而出，给温润儒雅的脸平添了一丝……
魅。
丁怡盯着那双眼睛，想到这个词忍不住心里跳了一下。
她离人最近，自然将那脸看得最清楚。
她向来知道何寻岭这小子长得好看，这个多形容女孩子的字放在他身上多少有点不太妥当。
可不管怎么想，这个字就是最合适的。
单单看那双眼睛，笑起来时眼波流转自带别种风情。
这等样貌怕是放在娱乐圈也毫不逊色。
丁怡不禁往身后瞥了一眼。
身后稍微上了些年纪的男人哪个不是略显粗糙？
再看女孩子们……
果然如此。
来的几个女生看着何寻岭认真无辜的神色更是心花怒放。
饶是有些已婚，饶是知道自己根本就不可能，可还是会忍不住为这样的人激动，心动。
人的眼睛向来会被美丽的事物吸引。
孟晓絮更是脸红的没话说，手里紧紧攥着手机，内心挣扎着要不要把这一幕给拍下来。
她的身前有不少人，从她的视角看去，正好能看到穿着浅蓝边纹路病服，一只腿盘坐着另一只腿自然垂落床边，抬眼看着众人的何寻岭。
而且，她的视线里只有何寻岭一人。
这样的何寻岭没了往常的一丝不苟和严谨，本就不见岁月痕迹的脸再加上有些凌乱的头发反而显得乖巧纯真，倒比他刚毕业那会儿更像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大学生。
方许当然不知道众人心里是如何想的。
毕竟，从前的何寻岭在外人眼中是怎样的他不知晓。
现在，他支使着何寻岭的身体更不知道他的一举一动在别人眼中又是如何的。
他只能尽可能改掉自己以前吊儿郎当的痞气，按照想象中律师的样子模仿。
只不过……
眼镜？
听人这么一说他才想起昨晚找手机的时候他好像是在桌边看见一副只有上半圈是黑边的眼镜。
只不过那时候他着急找有关何寻岭的信息根本就没有在意。
如今想来，那副眼镜就是他的。
可是……
他醒来也有一天，没戴眼镜也一天了，并没有感觉到任何不适。
不戴眼镜他也能看得很清楚。
也就是说何寻岭没有近视。
可他又为什么要戴眼镜呢？
而且，就算他没戴眼镜，大家也不用那么奇怪吧？
方许满肚子的疑问，可以他现在的脑子根本就不可能想得明白。
算了，这些不重要的事先不管了。
“那个……医生刚刚说我没什么大事已经可以出院了，能麻烦谁送我回家吗？”方许极有礼貌地询问。
他担心自己这个冒牌货根本就找不到何寻岭的家，一脸真诚地看着众人。
……
结果又是一阵沉默。
方许彻底傻眼了。
到底还想要他怎么样？
一向不肯麻烦别人一点连打印文件都要亲力亲为的何律师突然提出这个要求一众人都没有反应过来。
结果还是犯花痴回了神的孟晓絮最先响应：“我！我来打车！”
人群中，她像是个好好学生一样举起手，病房里彻底寂静，众人的目光从何寻岭转向孟晓絮。
没人不知道这个刚来没多久就跟着何寻岭的小姑娘的心思，只不过所有人，起码是和何寻岭共事过一段时间的人都知道她的心思是没可能的。
可是能在那么多人面前大胆的表明自己的心意，直率地往前冲，这种明知道前路无望还要义无反顾往前冲的气势和勇气还是让人佩服的。
孟晓絮见众人都看着她忽然有一丝尴尬，觉得自己太过显眼了。
可察觉到何寻岭有些期待的目光，那退缩的心又变得坚定。
话既然都说出来了，那就必须要做到！
“我现在就……”孟晓絮拿出手机低着头正打开叫车软件准备打车却被另外一个声音打断。
“何必那么麻烦，我送何律回去不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