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善晚宴上顾衍之那句冰冷的耳语，像一根冰刺，深深扎进了苏晚的心里。那不是关怀，而是最直白的警告：她所站的位置，看似光鲜，实则危机四伏，而她存在的价值，完全取决于他的需要。
这场看似奢华的社交活动，对她而言，不过是一场精心编排的、关于权力与依附的现场教学。她带着一身疲惫和更深的警惕回到了公寓，将那件昂贵的晚礼服脱下，如同卸下一副沉重的铠甲。
然而，顾衍之的“课程”似乎并未结束。
周一上午，苏晚刚在工位坐下，安妮便抱着一个硕大的、印着某顶级奢侈品牌Logo的硬质礼盒走了过来，放在她桌上，脸上带着一丝公事公办的微笑：“苏助理，顾总吩咐的。明晚公司有个重要的接待酒会，宴请几位欧洲来的潜在战略投资者，要求所有高管及核心助理着正装出席。这是给你准备的礼服，试试看是否合身。”
礼服？顾衍之亲自吩咐的？
苏晚的心猛地一沉。她打开礼盒，里面是一件烟灰色的真丝缎面长裙，设计极其简约，剪裁利落，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却透着一种不动声色的高级感。触手冰凉丝滑，一看便知价格不菲。
这太不寻常了。顾衍之怎么会突然关心起她的穿着？这绝不可能是体贴。
她拿起礼服，走进洗手间换上。镜子里的身影高挑纤秾合度，礼服的质感将她衬托得清冷又高贵。然而，当她试图拉上侧身的隐形拉链时，却发现了一个尴尬的问题——礼服的腰身似乎比她实际的尺寸要紧绷不少，拉链拉到一半，便卡住了，再也无法上行。胸口部位也显得有些局促，呼吸都微微受阻。
不合身。
而且是非常明显的不合身，绝不是细微的偏差。
苏晚看着镜中那个因为衣物束缚而显得有些窘迫的自己，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脑海：他是故意的！
顾衍之怎么可能不知道她的尺码？安妮那里有所有员工的基础信息，更何况，他那样一个对细节苛求到变态的人……这绝不可能是疏忽。这分明是另一种形式的刁难，或者说，考验。
让她穿着一件不合身的、由他“亲自赏赐”的礼服，出现在重要的国际投资者面前？是想让她出丑？还是想看她如何应对这种难堪？
苏晚死死盯着镜子，胸口因愤怒和屈辱而剧烈起伏。他就像一个高高在上的驯兽师，用各种方式测试着宠物的忍耐力和应变能力。
不能慌，更不能如他所愿地出丑。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仔细检查了礼服的构造，发现腰侧和背后的缝合处留有一定的余量。或许……可以临时修改？
她立刻拿出手机，搜索了公司附近评价最好的、提供紧急修改服务的裁缝店。午休时间，她借口外出办事，带着礼服匆匆赶了过去。
经验丰富的老裁缝看了看，点点头：“问题不大，腰这里可以放开一点点，后背的线拆开重新缝一下，就能合身了。不过这是好料子，要小心处理，急活的话，费用会高一些。”
“钱不是问题，请务必在下午五点前改好，要看不出任何修改痕迹。”苏晚毫不犹豫地答应。只要能化解这场危机，这点花费不值一提。
整个下午，苏晚都心神不宁。她一边处理着工作，一边担心着礼服的修改结果，生怕出现任何差池。
幸运的是，下午四点半，她收到了裁缝店的通知，礼服已修改完毕。她取回礼服，再次试穿。这一次，礼服完美地贴合了她的身体曲线，既不失原有的设计感，又行动自如。
看着镜中那个优雅得体的自己，苏晚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她成功地化解了顾衍之设置的第一道障碍。
然而，她并没有感到丝毫轻松。她明白，这仅仅是个开始。明晚的酒会，才是真正的战场。
第二天晚上，苏晚穿着那件修改合身的烟灰色礼服，准时出现在了接待酒会现场。她妆容精致，举止得体，安静地跟在顾衍之身后，扮演着专业助理的角色，与几位欧洲投资者进行着流畅的英语交流，表现无可挑剔。
顾衍之在整个过程中，几乎没有看她一眼，更没有对合身的礼服流露出任何异样神情。他从容地与投资者们谈笑风生，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直到酒会接近尾声，顾衍之在与一位投资者交谈的间隙，目光才似不经意地扫过苏晚，在她那身合体的礼服上停留了半秒，随即移开。他什么都没说，但苏晚却从他深邃的眼眸中，捕捉到了一丝极难察觉的、类似于……满意的神色？
那不是对美色的欣赏，更像是一个工匠，看到自己打磨的工具完美地完成了预定任务时的表情。
苏晚的心，再次沉了下去。
她又一次“通过”了考验，证明了自己的“价值”和“韧性”。但这一次次的测试，正在将她越来越紧地捆绑在顾衍之的战车上。他正在将她塑造成一件完全符合他心意的、锋利而趁手的武器。
而武器的命运，往往是在最危险的时刻，被用来抵挡致命的攻击。
她端着酒杯，站在觥筹交错的人群边缘，看着顾衍之挺拔而冷漠的背影，一股寒意从心底蔓延至四肢百骸。
这场游戏，她似乎正在一步步赢得顾衍之的“信任”，但也正在一步步，走向他为她设定好的、未知的结局。她必须尽快找到破局的关键，否则，当最后一道考验来临时，她或许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