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灵猛地停下脚步，霍然转身，裙摆划出一道利落的弧线。
她眼眸里积压着明显的不耐，直直射向身后几步远、如影随形的谢烬。
“谢烬，” 她连名带姓地叫他，声音里像是掺了冰碴，“你要跟到我什么时候？”
谢烬的脚步也随之停下。
他站在走廊的光影交界处，身形挺拔却莫名显得有些孤直。
他迎着她不悦的目光，喉结微动，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刻意维持的平静：“我只是想确保你的安全。”
这个理由冠冕堂皇，在内院这种地方甚至显得合情合理，但彼此都心知肚明，这并非全部。
秦灵像是听到了一个极其拙劣的借口，嗤笑一声，那笑容里没有温度，只有满满的烦躁：“安全？呵，随你。”
她懒得再与他争辩，仿佛多费一句口舌都是浪费。她干脆利落地再次转身，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只留给谢烬一个决绝而疏离的背影，将他的“关心”彻底晾在原地。
谢烬站在原地，看着她毫不留恋远去的背影，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地握紧，指节微微泛白。
那句“随你”像是一根细小的刺，扎在心头，不致命，却持续地传来细微而清晰的痛感。
而刚刚走出咖啡厅的谢承凛一行人，恰好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谢承凛用手肘碰了碰旁边的楚宴，压低声音，语气里满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戏谑：“哇哦……瞧瞧，咱们烬哥这‘贴身保镖’当得，可真够尽职尽责的。就是这‘保护对象’好像不太领情啊？”
他刻意拉长了“贴身保镖”几个字，调侃意味十足。
楚宴无奈地推了推眼镜，看着谢烬略显落寞的侧影，叹了口气：“五哥这又是何苦。” 明知道秦灵现在是块捂不热的寒冰，还非要往上凑。
时与欢眨眨眼，看着秦灵离开的方向，又看看谢烬，小声对苏凌霜说：“凌霜姐，我觉得谢烬其实挺认真的，就是方法好像有点……笨？”
她找不到更合适的词来形容这种固执的、不讨好的跟随。
苏凌霜目光平静地扫过全场，将谢烬的隐忍和秦灵的不耐都看在眼里，红唇微启，语气一如既往地冷静客观，一针见血：
“一个不愿放手，一个不屑一顾。现阶段，无解。”
她顿了顿，补充道，“而且，灵儿现在大概只觉得他碍事且吵闹。”
谢珩闻言，低低地笑出了声，带着点幸灾乐祸和同为“困难户”的微妙共鸣：“看来这内院里，头疼的也不止我一个。”
他追求时与欢的路也布满荆棘，此刻看到谢烬吃瘪，莫名有种找到难兄难弟的感觉。
温书韵没有加入讨论，只是安静地看着，眼神有些飘忽，仿佛透过眼前这一幕，看到了某些纠缠不清的过往与现在，最终化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叹。
一行人站在咖啡厅门口，远远望着那场无疾而终的对峙，心思各异。
谢烬的执着，秦灵的抗拒，在这看似平静的校园里，俨然成了他们这个小圈子里一道引人注目的“风景线”，同时也预示着，谢烬的“重新开始”之路，注定布满坎坷。
这一周，有了季安年那个惨痛的前车之鉴，内院那些蠢蠢欲动的人都暂时按捺住了找秦灵麻烦的心思，转而将目光投向了其他E等级的人，柿子总要挑软的捏。
直到最后一天傍晚，秦灵才像是终于想起了什么，瞥了一眼手机里那条来自谢烬、标注着【16点天台见】的未读信息。屏幕上方的时间清晰显示：18点42分。
她微微蹙眉，一种莫名的烦躁感掠过心头。
虽然迟了，但她还是鬼使神差地走向了天台。
推开沉重的铁门，映入眼帘的便是谢烬被以魏炎京为首的五六个人围在角落的景象。
他背靠着冰冷的墙壁，额角有细微的破口，渗着血丝，嘴角也带着淤青，昂贵的校服外套随意丢在地上，衬衫领口被扯得微乱，显然已经经过一番纠缠，身上挂彩，显得有些狼狈，但眼神依旧沉静，甚至在她出现时，骤然亮起一簇微光。
魏炎京见到秦灵，先是一愣，随即脸上堆起讨好的笑容，带着几分表功的意味上前：“秦灵，你怎么来了？”
“怎么，不能来？”
秦灵那双眼眸里毫无温度的淡漠，甚至……带着一丝凛冽的寒意。
“魏炎京，” 秦灵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傍晚的风，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质问，“谁让你动我的人的？”
“你……你的人？”
魏炎京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错愕地看了看秦灵，又看了看靠在墙边、此刻低垂着眼眸看不清神色的谢烬，脑子一时转不过弯来。
秦灵没再理会他，目光越过众人，落在谢烬身上。
魏炎京被她那眼神看得心里发毛，再不甘心也只能咬牙，悻悻地一挥手：“行，我卖你这个人情！”
带着一众跟班灰溜溜地迅速离开了天台。
瞬间，天台只剩下他们两人。
秦灵一步步走过去，高跟鞋踩在水泥地上发出清晰的回响。她居高临下地看着坐在墙角、显得有几分脆弱（至少表面如此）的谢烬，语气带着洞悉一切的嘲讽：
“戏演够了？”她红唇微勾，“你打算装到什么时候？”
谢烬抬起头，脸上适当地流露出一点被看穿的窘迫，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混杂着疲惫与执拗的脆弱。
他声音有些低哑，带着点示弱的意味：“我没装……只是，如果你再晚来一会儿，可能真要叫救护车了。”
他轻轻碰了碰嘴角的淤青，倒吸一口冷气，眼神却依旧牢牢锁着她。
秦灵看着他这副样子，忽然浅笑了一下，那笑容不同于平时的冰冷或嘲讽，带着一种新奇又危险的意味。
她缓缓蹲下身，与坐着的他平视，然后伸出手，微凉的指尖轻轻抚上他受伤的颧骨，动作带着一种近乎狎昵的审视。
谢烬浑身几不可察地一僵，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攥紧了。
这是回归现代以后，秦灵第一次主动触碰他，第一次对他露出这样的笑容，哪怕是带着算计和玩弄，也足以让他心神震荡，一时忘了反应。
秦灵很满意他的反应，指尖下滑，略带力道地捏住了他的下颌，迫使他更清晰地看向自己：
“记住，” 她声音轻柔，却带着不容反驳的强势，“这是你自己承诺的。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的仆人。”
谢烬像是终于回过神，眼底深处有什么情绪飞快地掠过，快得让人抓不住。
他没有挣脱，反而就着她捏住他下颌的力道，微微仰头，扯动嘴角的伤口，露出一个有些狼狈却异常顺从的笑：
“是” 他声音低沉，带着一丝沙哑，清晰地回应，“我的大小姐。”
秦灵松开手，站起身，仿佛只是随手收了一件还算有趣的物品。
她转身，朝着天台门口走去，裙摆划出利落的弧度，只丢下两个简单的字：
“跟上。”
看着她毫不留恋的背影，谢烬缓缓从地上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抬手抹去额角的血痕。
那原本带着几分脆弱和顺从的眼神，在她转身的瞬间，已然被一种深沉的、近乎得逞的幽光所取代。
他低声应道，唇角勾起一抹难以察觉的弧度：
“是。”
声音依旧恭敬，但那其中蕴含的意味，却复杂难辨。
这一刻，在这暮色四合的天台上，一时之间，竟让人有些分不清，到底谁才是那个步步为营的猎人，谁又是那个心甘情愿步入陷阱的猎物。
狩猎的游戏，似乎从这一刻起，才真正进入了有趣的阶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