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拍打着餐厅后厨的铁皮屋顶，发出的鼓点。林小满蜷缩在储物柜前，手机屏幕的冷光映在他苍白的脸上。最新的新闻推送赫然写着：“餐饮界惊现食材丑闻，背后或涉利益输送”，配图里周雨桐戴着手铐的照片刺得他眼睛生疼。
他颤抖着点开与周雨桐的聊天记录，停留在三年前的情人节：“等我们攒够钱，就开一家只属于我们的面包店，名字就叫‘小满的雨’。” 屏幕上的文字突然扭曲变形，化作老王质问的脸：“你跟周雨桐到底还有多少秘密没说？现在餐厅的评分都快跌破 3.0 了！”
“叮 ——” 新消息提示音像把利刃划破死寂。是周雨桐的律师发来的邮件，附件里是一封手写的忏悔信。林小满的喉结上下滚动，指甲几乎要把手机边框抠出凹痕。信纸的褶皱里仿佛还残留着熟悉的茉莉香，那些文字却如毒蛇般啃噬着他的心：“小满，我知道错了，但那些人... 他们说如果我供出名单，你也会有危险...”
烤箱的定时器突然响起，尖锐的 “滴 ——” 声惊得他打翻了身旁的面粉袋。雪白的粉末如暴风雪般弥漫开来，落在他颤抖的手背上，像是给罪恶盖上一层苍白的遮羞布。林小满机械地戴上隔热手套，取出的法棍面包表面焦黑龟裂，活脱脱就是他此刻千疮百孔的内心写照。
“林师傅，3 号桌客人投诉面包有焦糊味！” 服务员小美的声音从传菜口传来，带着毫不掩饰的抱怨。林小满望着操作台镜面里自己的倒影，黑眼圈深得像被人揍了两拳，胡茬参差不齐地冒出来，活像个流浪汉。他抓起抹布狠狠擦拭桌面，木质纹理被擦得吱呀作响，仿佛也在替他发出无声的呐喊。
深夜的员工更衣室，林小满盯着储物柜里的情侣围裙。粉色的那半边绣着歪歪扭扭的 “小雨”，是周雨桐亲手缝的，针脚里还卡着几根她的长发。手机在这时不合时宜地震动，是老陈发来的视频通话请求。画面里，老陈躺在病床上，插着氧气管的手指费力地比划：“孩子，我这条老命是你捡回来的... 那些被调换的过期食材，不该就这么算了...”
泪水突然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林小满慌忙捂住嘴，呜咽声却像困兽般从指缝里漏出来。他想起大学时周雨桐发着高烧还坚持陪他备考，额头滚烫得吓人，嘴里却念叨着 “我没事”；又想起她被捕那天，警车呼啸而去时，她回头望向他的眼神里，除了绝望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恳求。
“林小满！” 老王的怒吼震得更衣室的铁皮柜嗡嗡作响，“前厅经理刚接到匿名电话，说我们用的黄油都是过期的！你最好给我解释清楚！” 老王手里的手机屏幕亮着，通话录音里的女声经过变声处理，却还是让林小满浑身血液凝固 —— 那刻意压低的尾音，分明是周雨桐模仿不来的习惯。
“不是我...” 林小满的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我一直在查食材的问题...” 他的话被老王拍桌的巨响打断，不锈钢水杯被震得跳起来，水花溅在他脸上，冰凉刺骨。
“查？你前女友搞垮了 xx 集团，现在我们餐厅也要被拖下水！” 老王气得脖子上青筋暴起，“董事会说了，如果明天拿不出解决方案，你和整个品控组都得走人！”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变成了冰雹，砸在空调外机上砰砰作响。林小满蹲在员工通道的角落里，烟灰缸里堆满了烟蒂，明明戒烟三年，此刻却一根接一根地抽着，呛人的烟雾里，他仿佛又看见周雨桐踮着脚帮他掐灭烟头，嗔怪道：“抽烟对身体不好”。
手机在裤兜里震动，是陌生号码发来的彩信。照片里，周雨桐坐在审讯室里，眼神空洞得像具行尸走肉，配文只有冷冰冰的八个字：“别逼我说出更多”。林小满感觉心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呼吸都变得困难。他一拳砸在墙上，疼痛感从指骨蔓延到全身，却比不上心里的万分之一。
“林哥？” 学徒小张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我在仓库发现个纸箱，里面全是... 全是过期的面粉。” 林小满转头，看见小张怀里抱着个破旧纸箱，封口处还贴着周雨桐最爱的 hello Kitty 胶带。
凌晨三点的冷藏室，林小满跪在地上，手电筒的光束扫过货架最底层。当照到那个标着 “特供黄油” 的箱子时，他的手剧烈颤抖起来。打开箱盖的瞬间，刺鼻的酸臭味扑面而来，保质期标签上的 “2023.05.01” 在灯光下泛着诡异的绿光。
“为什么... 为什么要这样...” 林小满对着空荡荡的冷藏室喃喃自语，声音在金属墙壁间来回碰撞，“我们说好要做出最干净的面包的...” 泪水滴落在黄油包装上，晕开一个个深色的圆点，像极了信任被背叛后留下的伤疤。
董事会召开的前一夜，林小满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电脑屏幕上，整理好的证据链在不断闪烁，采购单、监控截图、质检报告，每一样都能把周雨桐推向更深的深渊。他的手指悬在 “发送” 键上方，迟迟无法按下，仿佛那不是个虚拟按钮，而是周雨桐的咽喉。
突然，窗外传来救护车的鸣笛声，尖锐的声音刺破夜空。林小满猛地站起身，撞倒了身后的椅子。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 那次周雨桐急性阑尾炎，他背着她狂奔三条街，救护车的红蓝灯光映在她苍白的脸上，她却还笑着安慰他：“别怕，我没事”。
“叮 ——” 新邮件提示音响起。是周雨桐律师发来的最后通牒：“她愿意承担所有罪责，但前提是你不再追究。那些人... 他们已经开始调查你的家人了。” 林小满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他抓起桌上的相框，里面两人在海边的合照被摔得粉碎，玻璃碴划伤了手掌，鲜血滴在照片上周雨桐的笑容上。
晨光透过百叶窗洒进会议室，林小满抱着装满证据的 U 盘走进来，脚步却重得像灌了铅。董事会成员们的目光像无数根钢针扎在他身上，老王意味深长的眼神仿佛在说 “我就知道”。当他把 U 盘插进投影仪时，手指在键盘上敲出的每一个字，都像是在给自己和周雨桐的过去判刑。
“这些是近半年来，被调换的过期食材记录。” 林小满的声音出奇地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涉及的供应商名单，以及相关责任人...” 他的目光扫过屏幕上周雨桐的名字，喉咙一阵发紧，“其中，主谋是我的前女友，周雨桐。”
会议室里响起此起彼伏的抽气声，像无数把利刃同时刺进他的心脏。林小满感觉眼前的世界开始模糊，却还是强撑着说完：“我知道这很残忍，但有些真相，就像发了霉的面粉，即便能做出漂亮的面包，也掩盖不了腐烂的本质。”
走出会议室时，阳光正好。林小满摸出手机，把周雨桐所有的联系方式彻底删除。掌心的伤口还在渗血，却没有想象中那么疼了。他望着餐厅后厨的方向，那里飘来阵阵面包的香气 —— 这次，是真正干净、纯粹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