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月亮门,眼前豁然开朗。一个精致的苏式庭院映入眼帘,假山流水,翠竹掩映,与外面的喧嚣恍若两个世界。院中一幢三层的仿古建筑巍然屹立,飞檐翘角,在午后阳光下显得格外宁静。
李珩带着朱雪沿着回廊来到主楼,踏上木质楼梯。二楼第一个雅间的门楣上挂着一个“义”字匾额,笔力苍劲,只是有些斑驳了。推门而入,房间里布置得古雅别致:花梨木茶案,青瓷花瓶里插着几枝新鲜的翠竹,墙上挂着水墨山水,窗边甚至还摆放着一张七弦古琴。
两人刚在窗边的茶案前坐下,就有一位穿着素雅旗袍的女服务生端着茶具进来。她将茶具轻轻放下,对李珩恭敬地笑道:珩哥,大姐让我问问,您今天有没有时间留下用晚饭?要是您方便,她现在就去准备食材,亲自下厨为您做饭。”
李珩转头看向朱雪,目光带着询问。朱雪微微一愣,有些不好意思地轻声道:“还是不麻烦你朋友了吧?”
李珩点点头,对服务生说:今天就算了,明天吧。麻烦转告丽姐一声,明天晚上我过来吃饭,想吃她做的葱烧鲤鱼了。”
“好的珩哥,也就您的面子大,能让大姐甘心为您洗手做羹汤。”服务生恭敬地欠身,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午后的阳光透过雕花木窗,在茶案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李珩垂着眼帘,专注地烫洗着茶具。修长的手指在白瓷茶具间流转,动作娴熟而优雅,与他平日里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判若两人。氤氲的水汽在午后的阳光中缓缓升腾。
其实……他忽然开口,声音平静得如同在诉说别人的故事,手上的动作却未停:“我这个人说起来很简单。”他抬起眼,看向坐在对面的朱雪,唇角勾起那抹惯有的、略带玩味的笑意:“总起来说就是:负心的爸,早死的妈,恶毒的弟弟愚蠢的她,偏心的继母破碎的家!没什么可值得说的。”
他的语调轻快,甚至带着点自嘲的调侃。但朱雪却敏锐地捕捉到,在他那双总是带着漫不经心笑意的眼眸深处,掠过一丝极淡却无法化开的沉重。那笑容完美得像是精心绘制的面具,而面具之下,是经年累月沉淀下来的孤寂与伤痛。
她犹豫了片刻,纤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温热的茶杯边缘,低声道:“对不起,我……不该问那么多……”
李珩洒脱地一摆手,继续熟练地用茶夹夹起茶杯,在热水中轻轻转动:“嗐,没什么,早就习惯了。”他将一盏清澈透亮、香气清幽的茶汤稳稳托到朱雪面前,“你或许多少听过一些关于我的传闻。”
他语气平淡得像是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齐市公认的头号混蛋,无能纨绔,败家子,不学无术。其实……没办法,我妈走得早,留下了偌大的泱盛集团,那时候我还小,只能由老头子接手。“他扯了扯嘴角,那笑容里带着点冰冷的意味:“结果呢?我妈尸骨未寒还不到半年,他就急不可耐地,把养在外面的小三和私生子接回了家。
“我嘛”,他耸耸肩,拿起茶壶又给自己斟了一杯:“受不了继母王月茹无微不至的关怀,和同父异母的弟弟李琛情深意重的,怕糊里糊涂的就死于意外,干脆就闹着从老宅搬了出来。之前住的那套公寓,是我妈生前就过户到我名下的。当初继母怂恿着老头子要给我卖掉,我死活不同意,因为房本写的是我的名字,而且,我妈临死也委托了代管人,只要我不同意,他就没办法处置。”
“幸好阿姨心细如发。”朱雪忍不住称赞了一句。
“我呢,靠着我妈转给我的股份拿分红,还有老头子每月给的生活费,在外边花天酒地,不务正业!飙车、泡吧、打拳击,反正只要是跟玩沾边的,显得特混蛋的事儿,就没有我不碰的!反正就是不务正业,没办法,我得想办法活着吧?要是表现的太精明,我那继母母子俩,怕是早就想办法把我弄死了。”
朱雪明白,他之前是为了生存,才故意借着“纨绔”的形象藏拙。
“那个我前女友叶菲菲,叶家大小姐,现任掌权人!算是我的青梅竹马。”他的语气平淡了些,目光投向窗外摇曳的竹影:“可她嫌弃我是个纨绔,反倒觉得李琛更对她的胃口。他摆摆手,像是要挥散什么不愉快的记忆,直到四个月前,我才彻底清醒。
也差不多从那时候起,李珩的眼神重新聚焦,阳光照进他眼底,折射出坚定的光芒,我开始偷偷研究股票。说来也怪,好像天生就对那堆数字曲线有点感觉。他的声音里透出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我要把我妈留下的东西,完完整整地夺回来!
他简略地说完,自然地给朱雪添上热茶。茶水在阳光下泛着琥珀色的光泽。朱雪极安静的听他说完,然后问他:“吃饭的时候……”。
李珩又是一笑:“是冲着我来的,不用猜,肯定是她们母子找来的人!倒是让你跟着受惊了。至于饭店老板……别人管他叫光哥,算是一个……比较特别的朋友,他以前是个混黑道的,为人很义气,后来犯事儿蹲了三年监狱,出来开了个那间小酒馆,我整天没什么正事儿的,经常去他那里吃饭,一来二去就熟了!所谓‘君子之交淡如水’,我和他应该就是那种交情吧”。
朱雪回想当时李珩和那位“光哥”的默契以及互相之间没多少交流,却又透着彼此互相之间的“不客气”,明白了他们之间的那种朋友交情。又问:“那……这个茶室老板娘呢,她应该也是个有故事的人吧?”
李珩郑重点了点头,脸上流露出一股由衷的尊敬:“丽姐是个重情重义的好女人,她小时候,父亲因为生意失败,跳楼自杀去世。留下她和母亲相依为命,生活比较艰苦,孤儿寡母没少受人欺负,后来母亲车祸去世。十六岁的时候她无奈辍了学,认识了她男朋友,男朋友比她大了足足八岁!也是当初齐市本地的一个“社会小老大”。有一次,丽姐跟男朋友出去吃饭,被几个不长眼的酒鬼调戏,男朋友为了保护她,跟对方大打出手动了刀子,结果……对方六个人,两死三重伤一个轻伤。而他……也被人用木棍打到了后脑,人还没送到医院就死了。那哥们儿……是个重情重义的汉子!我挺佩服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