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何桥尽头的风,吹得鬼差们的黑袍猎猎作响。
精卫站在他们面前,神情平静,仿佛刚才那场幻象不过是她每日清晨散步时偶遇的一朵云。她的手指轻轻摩挲胸前的玉简,裂痕又深了一分,像是有人在里头敲锣打鼓,急着出来透气。
“奉命在此等候,姑娘,请随我们前往阎罗殿。”为首的鬼差声音低沉,语气不带感情,像是一块冻了三年的石头突然开了口。
精卫挑眉,嘴角微微一扬:“这么快?”
她没有立刻动身,而是缓缓抬起手,整理了一下衣襟,动作优雅得像是刚从一场茶会上走出来,而不是刚踏出一座充满生死幻象的桥梁。
可她的眼神却比刀子还冷,扫过那一排鬼差——他们站得笔直,手持铁链,杀气外露,但眼神空洞,仿佛只是被操控的傀儡。精卫心头微动,这不是普通的押送,而是某种试探,甚至……陷阱。
她指尖悄然贴上袖中建木小树,枝条上的符文微微亮起,回应她的触碰。
“走吧。”她点头,脚步轻盈地迈下最后一阶,“我也正好有一堆问题要问。”
鬼差们没有迟疑,立刻围拢过来,铁链哗啦作响,像是下一秒就要将她锁住。然而就在他们即将靠近的瞬间,空气骤然凝滞,一股古老而威严的气息从她体内弥漫而出,如惊雷炸响,震得四周尘埃飞扬。
鬼差们齐刷刷一顿,脚步停在原地。
精卫也愣了一下。
这是……应龙残魂第一次主动显现。
不是她召唤,而是它自己醒了。
她能感觉到那股气息并不愤怒,而是带着一种久违的审视,仿佛在确认什么。紧接着,一股无形的压力笼罩全场,像是天穹塌陷,压得鬼差们喘不过气来。
为首之人脸色骤变,嘴唇颤抖,想说什么,却被这股威压逼得说不出一个字。
“呵。”精卫低声一笑,语气轻佻却又危险,“你们是谁派来的?”
没人回答。
鬼差们的手指已经开始发抖,铁链不再响动,反而发出细微的哀鸣,仿佛连它们都感受到了恐惧。
精卫目光微敛,心知肚明——这些鬼差被人操控了,而且操控他们的力量绝非冥府正统。她脑海中闪过奈何桥幻象中那个玄袍身影,心中警铃大作。
她不能在这里浪费时间。
“让开。”她淡淡开口,语气却是不容置疑。
没有人动。
她叹了口气,右手一抬,星辰之力顺着经脉奔涌而出,在掌心凝聚成一道银光闪烁的符印。与此同时,应龙残魂的威压再涨一分,直接压得几名鬼差跪倒在地。
“我再说一次。”她缓步向前,脚下步伐稳健,“让、开。”
终于,有鬼差撑不住,猛地后退几步,铁链哐啷一声砸在地上,像是放弃了抵抗。
精卫嘴角一勾,脚尖轻点,身形一闪,便从包围圈中脱身而出。
身后传来一阵骚乱,几道铁链破空而来,带着阴冷之气,直取她后背。
她冷笑一声,左手翻转间,一枚星砂飞出,撞上铁链,爆发出刺目的光芒。铁链当场断裂,碎片四溅,其余鬼差见状纷纷退避。
她没有回头,只留下一句:“告诉幕后的人,别拿这些废物来试探我,我不喜欢。”
话音未落,人已掠出数丈之外,朝着阎罗殿的方向疾驰而去。
鬼差们面面相觑,眼中神色复杂,既有不甘,也有深深的忌惮。
为首的那位咬了咬牙,低声呢喃:“她果然……不一样。”
——
精卫一路疾行,穿过层层迷雾般的黄泉路,脚下的地面由石板逐渐变成泛着暗红光泽的砖石,空气中开始弥漫出一股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她没有停下,只是加快了步伐。
玉简的震动愈发频繁,像是感应到了什么,那道裂痕几乎贯穿整个玉片,随时可能碎裂。她用灵力稳住封印,却总觉得那底下藏着的东西……正在苏醒。
她皱了皱眉,心跳莫名加快。
就在这时,前方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夹杂着金属碰撞与低语咒言。
精卫眯眼一看,前方路口竟又冒出一队鬼差,人数比刚才更多,手中铁链上缠绕着幽绿色的火焰,显然不是凡品。
“看来是真不想让我过去啊。”她嘀咕了一句,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能不能换个花样?”
鬼差们没有废话,直接扑来,铁链横扫,带起一片阴风,封锁了所有退路。
精卫迅速后撤一步,双手结印,星辰之力化作一道银色屏障挡在身前。铁链撞击其上,爆出一串火星,却没有穿透。
她眉头一挑,心里已有计较。
“看来这次是冲着硬闯来的。”她低声自语,“那就别怪我手下不留情了。”
她猛然张开双臂,星辰之力暴涨,同时意念一动,应龙残魂再次浮现于空中,化作一道虚影盘旋在她头顶,龙目睁开,寒光乍现。
鬼差们顿时停滞在原地,像是被冻结了一般。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她仰头看向那道龙影,声音不大,却透着一丝好奇。
龙影没有回应,只是静静地悬在空中,仿佛在等待什么。
精卫也没再追问,趁此机会,身形一晃,借助星辰之力的掩护,从包围圈中穿出,几个起落便消失在黄泉路上。
鬼差们回过神来时,早已看不到她的踪迹。
“追!”为首者怒吼。
可他们刚迈出一步,脚下的地面忽然龟裂,一股诡异的力量从地底涌出,将他们牢牢困住。
“怎么回事?!”有人惊呼。
天空中,龙影缓缓消散,只留下一道淡淡的金光,映照在远方的阎罗殿顶上。
精卫的身影,已经出现在殿门前。
她回头看了眼远处混乱的鬼差,嘴角一扬,低声笑道:“谢谢啦,应龙大哥。”
她伸手按在殿门上,冰冷的触感让她忍不住缩了缩手指。
门缓缓开启,一道昏黄的光从门缝中洒出,映在她脸上,像是某种无声的邀请。
她深吸一口气,迈步而入。
身后的门,在她踏入的一刻,轰然闭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