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还在吹,雪片打在脸上,有点疼。
司徒墨的手还抓着我的衣角,没松。他闭着眼,呼吸很轻,但还在。我低头看他,额头全是冷汗,嘴唇发白。陆九玄站在我旁边,剑没收,眼神一直盯着远处的祭坛方向。
我没动。
刚才那一声“叶蓁”,不是梦。
我知道他还记得我。
就在这时候,笛声来了。
很轻,像从很远的地方飘过来,又像是直接响在耳边。曲子不快,也不慢,听着让人心里一松。风雪忽然小了,连空气都变得不一样,像是从冰窖里走到了屋檐下。
我抬头看陆九玄。他皱眉,没说话,只是把手按在剑上,指节微微用力。
笛声继续响。
我没有犹豫,抱着司徒墨往前走。脚下的雪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花瓣,踩上去软软的,没有声音。温度没变暖,可身上那股冷劲儿慢慢退了。
路在变。
周围的景也变了。
雪原不见了,取而代之是一片桃林。树都开着花,粉白色,一朵挨着一朵。地上铺满落瓣,像是铺了层薄毯。远处有座小亭子,隐约能看到一个人影坐在里面。
我停下。
司徒墨还在怀里,体温很低。我把他轻轻放在一棵桃树下,让他靠住树干。他眉头皱着,像是在忍痛,手还是蜷着,没放开衣角。
我直起身,朝亭子走去。
那人穿着白衣,长发挽起,眉心一点红。她坐着,手里拿着一支短笛,已经不吹了,只是放在膝上。她看着我,眼神很静,像是知道我会来。
“你是谁?”我站在亭外,没进去。
她没回答,只说:“你带他来了。”
“你说的是司徒墨?”
她点头。“他撑不了太久。神格碎片在时间之泉底部,若三日内取不回,人就会散。”
我愣了一下。“时间之泉?在哪?”
“就在你身后。”
我回头。
桃林深处,有一扇门,青铜色,很高,门缝里透出微光。门上刻着字:非妖族大将不得入。
我再转头时,她还在那儿,但整个人看起来淡了些,像是要化掉。
“你是青丘公主?”我问。
她笑了一下,很轻。“你见过我的虚影,在镜渊里。那时我就想告诉你真相,但力量不够。”
“现在够了?”
“不多。只能撑一会儿。”她抬手,指向我颈间的吊坠,“那是观星族的东西,能引路,也能破幻。你信它,就能找到泉眼。”
我不动。“你为什么要帮他?”
“因为他放走了你们一族的人。”她说,“三百年前,观星族被围,是他偷偷打开结界一角,让最后三个孩子逃出去。你是最后一个活着的血脉。”
我喉咙一紧。
“他忘了自己是谁,但身体还记得。他的狐尾认得这条路,他的血认得这扇门。”她看着我,“你不必一个人扛。他已经走了那么远,你也该让他回来。”
我想起桃树开花那天,他握住小刀,记忆闪现。他说:“下次见面,我会用人类的方式爱你。”
可那时,对面站着的是她。
我走近一步。“你说的都是真的?”
她没答,只是伸出手,掌心向上,像是在等我碰。
我犹豫了一下,伸手过去。
指尖刚碰到她的皮肤,她整个人突然一震。
桃林开始塌。
花瓣碎成灰,树干裂开,地面像镜子一样崩出裂纹。亭子倒了,她的身影也开始模糊。
“记住——”她的声音断断续续,“门不会为活人开,但会为残魂动……”
话没说完,她就散了。
眼前的景全没了。
风雪重新扑面而来。
我站在原地,心跳很快。刚才的一切不是梦。我能感觉到,那句话还在耳边。
我转身,看向身后。
百步之外,一扇青铜巨门矗立在冰谷之间,和幻境里的一模一样。门上铭文清晰:非妖族大将不得入。
司徒墨还在桃树消失的地方躺着,位置没变。我快步走回去,蹲下看他。
他还是昏迷的,脸色很差,呼吸浅得几乎感觉不到。
我正要抱他起来,忽然察觉身后有动静。
回头一看。
他的一条狐尾,不知什么时候伸了出来,正贴着地面,缓缓向前移动。毛发在风中微微抖,动作很慢,但很稳。
它朝着巨门爬去。
我站起身,跟了几步。
狐尾终于抵达门边,尾尖卷上门环,轻轻缠住。
金属相碰,发出一声闷响。
门上的纹路亮了一下,像是回应。
我站在门外,看着那只缠住门环的尾巴,没动。
风更大了,雪又开始积。
远处什么都没有,只有这扇门,和门后不知道的东西。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
刚才碰过虚影的地方,还有点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