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啸天在齐腰深的雪地中疯狂奔行。
他不敢停。
“阎王坡”的爆炸声和枪声。就像在寂静的雪原上点燃了一把火。
他知道。日军的愤怒。会让他们像疯狗一样追上来。
他必须在他们集结起大部队之前。彻底消失在群山之中。
背上的医疗箱沉甸甸的。帆布包里的十几个罐头撞击着他的后背。口袋里的八十发子弹。是他现在唯一的底气。
他一口气跑出了十里地。
天色开始变得阴沉。风更大了。卷起的雪沫打在脸上。像刀子一样疼。
林啸天终于放慢了脚步。他躲在一片樟子松林的背风处。大口喘着粗气。
他必须休息一下。恢复体力。
他从包里掏出一个罐头。用刺刀撬开。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冰冷的牛肉。却让他感觉到了久违的力量。
他刚吃完。正准备抓一把雪塞进嘴里。
他的动作。猛地僵住了。
“呜……”
一声悠长而压抑的嗥叫。顺着风。隐隐约约传了过来。
林啸天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狗！”
他猛地站起身。
他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
日军的追兵。不仅来了。还带来了军犬。
在这片一望无际的雪原上。他的白色伪装服可以骗过人的眼睛。但绝对骗不过狗的鼻子。
“该死！”
林啸天低吼一声。
他顾不上休息。抓起步枪。拔腿就跑。
他必须跑。
他不能停。
他必须在狗追上他之前。找到一个可以据守的地方。
风雪中。狗的叫声越来越近。
“汪！汪汪！”
不止一条。
林啸天回头看了一眼。
在远处山脊线上。出现了几个黑点。
追兵到了。
他们速度极快。显然都是精锐。
林啸天咬紧牙关。
他不能再沿着山谷跑。那是死路一条。
他猛地转向。朝着右侧一座陡峭的山峰爬去。
那是一片乱石岗。
巨石林立。地势险峻。
只有那里。才能让他摆脱被动。
“在那里！他往山上跑了！”
“追！”
“开枪！开枪！“
“砰！砰！”
日军的枪声在身后响起。
子弹尖啸着。从他耳边飞过。打在雪地里。溅起一团团雪雾。
林啸天根本不理会。
他手脚并用。在陡峭的岩壁和积雪中攀爬。
他的肺。像要炸开一样。
但他不敢停。
两条黑色的军犬。已经冲到了最前面。它们在雪地里快如闪电。
“畜生！”
林啸天看准了机会。
他猛地停下脚步。转身。举枪。
“砰！”
第一条军犬。在半空中翻了个跟头。惨叫一声。摔在雪地里。抽搐着不动了。
“砰！”
第二条军犬。被吓得猛地刹住。
子弹擦着它的头皮飞过。
它惊恐地“嗷”了一嗓子。夹着尾巴。不敢再上前。
“八嘎呀路！”
“射击！压制他！”
日军的机枪响了。
“哒哒哒哒——”
密集的子弹。打在林啸天身边的岩石上。火星四溅。
林啸天被压得抬不起头。
他只能继续往上爬。
“快！包围他！”
“他跑不掉了！”
一个沙哑的声音在下面指挥着。
林啸天心里一沉。
这次的指挥官。和以往的废物不一样。
他听声音就知道。这是个老兵。是个硬茬。
日军的追兵。至少有三十人。
他们没有盲目冲锋。而是在机枪的掩护下。分成了三个小组。呈扇形。从三个方向包抄上来。
林啸天终于爬上了一处相对平缓的平台。
平台不大。只有十几平米。
两块巨岩。像门神一样。立在平台边缘。形成了一个天然的V字形射击口。
背后。是万丈悬崖。
没有退路了。
“来吧。畜生们。”
林啸天靠在岩石后面。双眼通红。
他拉动枪栓。
“今天。就在这里。跟你们算个总账。”
日军的包围圈。越来越小。
“哒哒哒哒——”
日军的轻机枪。被架设在了一百米外。疯狂地朝着岩石扫射。
子弹打得石头砰砰作响。
“冲锋！“
沙哑的声音再次响起。
五名日军。猫着腰。从左侧的雪坡。嚎叫着冲了上来。
“杀给给！”
他们以为。林啸天已经被机枪压制得抬不起头了。
林啸天。笑了。
他等的就是这一刻。
在五人冲到五十米距离时。
他猛地从岩石后闪身。
“砰！”
一声清脆的枪响。
冲在最前面的日军。眉心中弹。仰天倒下。
“砰！”
第二枪。
第二名日军。胸口爆出一团血雾。
“砰！”
第三枪。
第三名日军。捂着肚子跪倒在地。
剩下两名日军。被这精准的枪法吓破了胆。
他们尖叫着。趴在地上。连滚带爬地往回逃。
“八嘎！废物！”
山下的日军指挥官。那个老兵曹长。气得破口大骂。
“机枪！继续压制！”
“第二小队！右翼！“
“第三小队！正面！“
“给我冲！他只有一个人！”
“哒哒哒哒——”
机枪的咆哮声更加猛烈。
这一次。是两面夹击。
十几个日军。像一群蚂蚁。从左右两侧同时冲了上来。
“砰！”
林啸天一枪。打倒了右侧的一名机枪副手。
但他刚调转枪口。
左侧的敌人。已经冲到了三十米内。
“砰！”
他打倒左侧一个。
右侧的子弹。就“嗖”地一声。擦着他的耳朵飞了过去。
“砰！”
他再打右侧。
左侧的敌人。已经开始扔手雷了。
“轰！”
一颗手雷在林啸天脚下不远处爆炸。
气浪和碎石。把他掀翻在地。
“他中弹了！”
“冲上去！“
日军兴奋地大吼。
林啸天感觉耳朵嗡嗡作响。他晃了晃脑袋。
“砰！”
他挣扎着爬起来。一枪。
一名刚冲上平台的日军。被子弹的巨大动能。带得飞了出去。
“砰！砰！”
他又打倒了两个。
日军的第二次冲锋。再次被打退。
雪地上。又多了七八具尸体。
“八嘎呀路！”
老兵曹长愤怒地拔出了指挥刀。
“机枪！不要停！“
“所有人！准备！“
“一起上！用手雷！炸死他！”
他看出来了。这个“幽灵”。枪法太准。
唯一的办法。就是用绝对的火力和人数。把他淹没。
“哒哒哒哒——”
机枪手换了个弹匣。开始疯狂扫射。
林啸天被死死地钉在岩石后面。
他低头。检查自己的弹药。
他从卡车上抢来的八十发子弹。
刚才两轮冲锋。他打得太快了。
他摸了摸口袋。
脸色。一瞬间。变得无比难看。
“五发……”
他只剩下五发子弹了。
日军的第三次冲锋。已经开始了。
“杀给给！”
“天皇陛下万岁！”
这一次。是二十多名日军。从正面发起了决死冲锋。
他们端着枪。嘶吼着。像一群红了眼的野兽。
“哒哒哒哒——”
机枪在他们身后怒吼。
“来吧！”
林啸天深吸一口气。
“砰！”
最后一发子弹。
“砰！”
倒数第二发。
“砰！”
“砰！”
“砰！”
五发子弹。转瞬即逝。
五名日军。应声倒地。
但这根本无法阻挡日军的冲锋。
更多的敌人。已经冲到了二十米内。
“咔！”
林啸天扣动扳机。
枪膛里。传来了绝望的空响。
“哈哈哈哈！”
老兵曹长在后面狂笑。
“他没有子弹了！”
“他没子弹了！”
“抓活的！司令部要活的！”
日军士兵们。兴奋地嚎叫起来。
他们放慢了脚步。端着刺刀。一步步逼近。
他们要虐杀这个“幽灵”。
林啸天扔掉了滚烫的毛瑟步枪。
他从腰间。拔出了那把缴获的南部十四式手枪。
“咔哒。”
子弹上膛。
八发。
他靠在岩石上。
一名日军。狞笑着。第一个冲上了平台。
“砰！”
手枪的枪声。短促而无力。
但子弹。精准地打穿了他的额头。
第二名日军。紧随其后。
“砰！”
第三名。
“砰！”
“砰！”
“砰！”
林啸天面无表情。机械地扣动扳机。
转眼间。平台边缘。又倒下了七八具尸体。
日军被吓住了。
他们没想到。这个人。连手枪都用得这么好。
“咔。咔。”
手枪。也打空了。
“他没子tdan了！真的没了！”
“上！”
老兵曹长看准了机会。
林啸天。扔掉了手枪。
他从背包里。掏出了他最后的东西。
三颗手榴弹。
他看着蜂拥而至的日军。
天色。已经开始暗了。
黄昏。到了。
“趁天黑。”
他的嘴角。露出了一丝惨烈的笑容。
他拔掉了第一颗手榴弹的保险。
朝着左侧冲上来的日军。狠狠扔了过去。
“轰——隆！”
火光爆闪。
三名日:jun。被炸得飞了起来。
“手雷！他还有手雷！”
日军一阵慌乱。
林啸天没有停。
他拔掉了第二颗手榴弹的保险。
朝着右侧。扔了过去。
“轰——隆！”
又是两声惨叫。
日军的冲锋。被硬生生遏制住了。
所有人都趴在了地上。惊恐地寻找掩护。
“混蛋！冲啊！”
老兵曹长气急败坏地吼叫。
林啸天。拿起了最后一颗手榴弹。
他拔掉了保险。
但他没有扔。
他看着那个趴在三十米外。正探头探脑指挥的曹长。
“就是你了。”
他猛地从岩石后站起。
“八嘎！”
老兵曹长只看到一个黑影。
林啸天用尽全身力气。将手榴弹。狠狠地砸向了曹长的方向。
“轰——隆！”
一声巨响。
爆炸的气浪。裹挟着浓烟。瞬间吞噬了一切。
“就是现在！”
林啸天没有看爆炸的结果。
在手榴弹爆炸的同一时刻。
他猛地从V字形缺口。冲了出去。
他没有后退。
他冲向了平台外。冲向了日军最密集的地方。
“他在这里！”
“开枪！“
一名被爆炸震得头晕眼花的日军。正趴在地上。
他看到林啸天的黑影。从浓烟中冲出。
他下意识地。扣动了扳机。
“砰！”
林啸天只感觉自己的左肩。像是被一柄烧红的铁锤。狠狠地砸中。
一股巨大的力量。让他一个趔趄。
“呃啊！”
他闷哼一声。
剧烈的疼痛。瞬间传遍全身。
“他中弹了！”
“别让他跑了！”
日军彻底疯了。
“哒哒哒哒——”
机枪。步枪。疯狂地朝着林啸天的方向扫射。
林啸天。强忍着剧痛。
他没有停。
他借着中枪的冲力。猛地向前一扑。
“噗通！”
他整个人。从平台的另一侧。扑了下去。
下面。是深不见底的雪谷。
他顺着近乎垂直的雪坡。翻滚着。坠落着。
“射击！射击！”
日军冲到悬崖边。朝着下方疯狂开火。
但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他们只能看到一个黑点。在雪坡上越滚越远。最后。消失在了密林之中。
“八嘎呀路！”
“追！给我追下去！”
老兵曹长。捂着流血的胳膊。从地上爬起来。
他没有死。
他看着悬崖。又看了看地上的几十具尸体。
他知道。
这个“幽灵”。又跑了。
林啸天不知道自己滚了多久。
他撞断了无数树枝。最后。重重地砸在了一个雪堆里。
他挣扎着。爬了起来。
左肩。已经彻底麻木了。
他摸了一把。
满手。都是滚烫的。粘稠的。
鲜血。
“嗬……嗬……”
他大口喘着气。
他知道。他必须走。
日军。很快就会下来。
他最后看了一眼山顶。
那里的枪声。还在响。
他转过身。
一脚深。一脚浅。
消失在了无边的黑夜之中。
身后。
一道殷红的血迹。在洁白的雪地上。格外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