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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龙二年的秋天,洛阳城笼罩在一片稀薄的晨雾中。狄仁杰端坐在大理寺正堂,面前堆叠的卷宗几乎将他瘦削的身形完全遮挡。他已年过七旬,眉发皆白,但那双眼睛依然锐利如鹰,仿佛能穿透人心。

“大人,这是本月第三起‘鬼魂索命’案了。”参军李元芳将一份验尸记录轻轻放在案几上,“死者张怀,西市绸缎商,今晨被发现死于自家书房,门窗皆从内紧锁,无任何闯入痕迹。仵作验尸,说是突发心疾而亡。”

狄仁杰微微抬眼:“又是心疾?与前三起如出一辙。”

“正是。而且...”李元芳稍作迟疑,“张家仆役传言,昨夜子时,有人看见一个白衣鬼影在书房外飘过,形态酷似三个月前被张怀逼死的佃农刘四。”

狄仁杰捋了捋长须,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光芒:“这洛阳城中,何时竟成了阎罗判案的场所?”

话音未落,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名衙役慌张来报:“狄大人,不好了!工部侍郎赵弘亮大人今晨被发现死于府中,情形...情形与之前的几起‘鬼魂索命’案一模一样!”

狄仁杰猛地站起身,官袍带倒了案几上的茶盏,褐色的茶水如血般在卷宗上蔓延开来。

“备轿,去赵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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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府坐落于洛阳城南的安业坊,朱门高墙,气派非凡。然而此刻,府内人人面色惶恐,如同惊弓之鸟。

赵弘亮的尸体已被移至榻上,由白布覆盖。狄仁杰径直走向发现尸体的书房,李元芳紧随其后。

书房布置雅致,四壁书架上经史子集排列齐整,紫檀木书案上笔墨纸砚一应俱全,案头还摊着一本翻到一半的《孙子兵法》。最引人注目的是西墙上悬挂的一幅《洛神赋图》,笔法精妙,气韵生动。

“门窗都检查过了?”狄仁杰问道,目光却已落在房间的每个角落。

“全部从内紧锁,毫无破坏痕迹。”李元芳回答,“据赵夫人说,赵大人昨夜独自在此处理公务,她今晨来送参汤时,发现房门紧闭,敲击无应,这才唤来家丁破门而入,发现赵大人已气绝身亡。”

狄仁杰轻轻拉开厚重的梨木房门,仔细检查门闩。门闩完好无损,没有任何强行撬动的痕迹。他又走到窗前,同样发现窗户都是从内紧锁。

“又是一间密室。”李元芳低声道。

狄仁杰不答,目光落在房门内侧一道几乎看不见的浅痕上,伸手摸了摸,指腹沾上些许木屑。他若有所思,转而问道:“赵夫人现在何处?”

“在正厅,由女眷陪着。”

狄仁杰点点头,走向书案。案上除了文房四宝,还有一叠书信。他随手翻阅,大多是公务往来,并无特别。但在书信下方,压着一本薄薄的册子,封面上写着《工程纪要》。

“这是什么?”狄仁杰翻开册子,里面记录的是半年前竣工的明堂修缮工程细节。赵弘亮时任将作少监,负责督工。

“大人,仵作来了。”门外衙役通报。

仵作是个干瘦的老头,提着验尸工具箱,恭敬地向狄仁杰行礼。

“验出什么结果?”狄仁杰问。

“回大人,赵侍郎面色青紫,双目圆睁,似是受惊过度。体表无伤痕,亦无中毒迹象,依小人看,也是突发心疾而亡。”

“又是什么心疾?”狄仁杰声音微沉,“赵侍郎素来体健,朝野皆知。”

仵作惶恐低头:“小人无能,实在查不出其他死因。”

狄仁杰挥手让仵作退下,转向李元芳:“元芳,你怎么看?”

李元芳沉吟片刻:“若单看现场,确如鬼魅作祟。但接连四起,死者又都是与一桩旧案有关的人,未免太过巧合。”

狄仁杰眼中闪过赞许:“说下去。”

“张怀、赵弘亮,还有前三个死者,都牵扯到三个月前刘家村的命案。佃农刘四因天灾欠收,无力交租,被张怀逼债,赵弘亮又以修建行宫为由强征刘家田地,刘四走投无路,在县衙前撞柱身亡。当时经办此案的,正是前三个死者——县丞周明德、主簿郑远和衙役统领王虎。”

狄仁杰点头:“看来,有人要为刘四讨回公道,扮作鬼魂索命。”

“但凶手是如何进入这密室的?”李元芳困惑道,“四起命案,现场皆为密室,无任何闯入痕迹,这要如何解释?”

狄仁杰不答,再次环顾书房,目光最终定格在西墙那幅《洛神赋图》上。他缓步上前,仔细端详。画中洛神衣带飘飘,凌波微步,面容凄婉,眼神却异常坚定。

“顾恺之真迹,价值连城。”狄仁杰轻声道,“赵侍郎好雅兴。”

他伸手轻轻触摸画轴,发现左侧轴柄上有一道细微的划痕,像是被什么利器划过。

“元芳,去查查赵弘亮的家产状况,尤其是近半年的账目往来。”

李元芳领命而去。狄仁杰又在书房中仔细检查许久,方才缓步走向正厅。

赵夫人年约三十,容颜憔悴,泪痕未干。见狄仁杰进来,她急忙起身行礼。

“夫人节哀。”狄仁杰温声道,“本官有几个问题,还请夫人如实相告。”

赵夫人点头拭泪:“大人请问。”

“昨夜可有什么异常?任何不寻常的声响、动静,或是赵大人有何异样?”

赵夫人沉思片刻,摇头道:“并无异常。夫君昨夜与往常一样,在书房处理公务。我子时初刻还曾为他送去参汤,那时他还好好的,嘱咐我早些休息...”

“子时初刻?”狄仁杰捕捉到什么,“夫人可记得当时房门是开着还是关着?”

“关着的,我敲门后夫君才来开。他还笑我太过操心,说他处理完手头公务便就寝。”

“赵大人近来可有什么烦忧?或是得罪了什么人?”

赵夫人眼神闪烁,低声道:“夫君为官,难免得罪人。尤其是半年前主持明堂修缮,有人质疑工程款项不清,夫君为此烦恼许久。”

“明堂修缮...”狄仁杰若有所思,“听说工程是由‘隆盛营造’承办?”

赵夫人明显一怔:“大人如何得知?”

狄仁杰不答反问:“夫人可知道,赵大人书房中那幅《洛神赋图》从何而来?”

“那是...那是隆盛营造的东家冯万金所赠,说是感谢夫君在明堂工程中的辛劳。”

狄仁杰眼中精光一闪:“原来如此。”

就在这时,李元芳匆匆返回,面色凝重。他向狄仁杰微微点头,狄仁杰会意,向赵夫人告辞。

走出赵府,李元芳低声道:“大人猜得不错,赵弘亮近半年在多家银号有大笔资金存入,总数不下万贯。而隆盛营造的冯万金,正是刘四命案中,强征刘家田地的主要执行人。”

狄仁杰目光深邃:“看来,我们的‘阎罗判官’下一个目标,就是这位冯万金了。”

“大人如何确定?”

“四个月前,刘四死后第七日,他的独子刘四郎投河自尽,尸体至今未见。”狄仁杰缓缓道,“但若他并未死去,而是暗中筹划为父报仇呢?”

李元芳恍然大悟:“所以所谓的‘鬼魂索命’,实则是刘四郎的复仇?”

狄仁杰点头:“不过,此案尚有疑点。若只是为父报仇,为何要等到四个月后才动手?又为何选择如此复杂的密室杀人方式?”

“也许是为了制造鬼魂索命的假象,掩人耳目?”

“不,”狄仁杰摇头,“我倒觉得,凶手有意在每一个命案现场留下线索,像是在引导我们查明另一桩真相。”

“另一桩真相?”

狄仁杰目光如炬:“元芳,你即刻去查两件事:一是明堂修缮工程的详细账目;二是四个月前刘四郎‘投河’的见证者。”

李元芳领命而去。狄仁杰回头望向赵府高耸的院墙,喃喃自语:

“阎罗判案,判的究竟是谁的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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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黄昏时分,狄仁杰正在书房研究几起命案的卷宗,李元芳疾步而入。

“大人,有线索了!”他语气急促,“明堂修缮的账目果然有问题。实际支出不到预算的一半,而隆盛营造承包此项工程,向工部索要的却是全额款项。”

狄仁杰放下卷宗:“中间差价落入何人囊中?”

“赵弘亮和冯万金自是少不了,但账目上还有一个代号‘烛龙’的人,分走了最大一份利润。”

“烛龙...”狄仁杰沉吟片刻,“刘四郎的下落呢?”

“据当时在场的渔夫说,那日确有一青年投河,但因水流湍急,未能打捞到尸体。不过,有人在案发前一日见过刘四郎与一陌生男子会面,那人腰佩长剑,气度不凡。”

狄仁杰正要开口,门外突然传来急促的敲门声。一名衙役慌张来报:

“大人,冯万金府上管家来报,说他家老爷今日闭门不出,房门紧锁,恐...恐遭不测!”

狄仁杰与李元芳对视一眼,立即起身。

“速去冯府!”

冯府位于洛阳城西的崇化坊,宅院比赵府更为奢华。冯万金的书房在宅院深处,此刻房门紧闭,外面围着一群惶恐的家丁仆役。

“破门。”狄仁杰简短下令。

李元芳运力于掌,一击便将门闩震断。

房内景象令众人倒吸一口凉气。冯万金肥胖的身躯瘫在太师椅上,双目圆睁,面色青紫,与赵弘亮的死状如出一辙。书房门窗皆从内紧锁,又是一间密室。

狄仁杰迅速扫视房间,目光落在书案上一封展开的信件上。他戴上鹿皮手套,小心拿起信件。

“狄公亲启...”他轻声读出信首称谓,瞳孔猛然收缩。

这竟是一封写给他的信!

“仆本微末草民,父冤死于权贵勾结,仆亦不得不隐姓埋名,假死遁世。然天道不昭,奸佞横行,仆只得效阎罗之法,代天行罚。今大仇将报,唯有一事耿耿于怀——明堂修缮之弊案,巨贪不止于仆之所杀。工部尚书崔文胜,代号‘烛龙’,乃此案主谋,吞没工程款大半,致明堂地基不固,来日地动,必酿大祸。仆力薄难及此獠,唯望狄公能续查此案,肃清朝纲,则仆虽死无憾。”

信末署名:“含冤待雪之人 刘四郎”

狄仁杰握着信纸,久久不语。

“大人,这刘四郎承认了杀人罪行!”李元芳道。

狄仁杰缓缓摇头:“不,元芳,你细看这封信。若刘四郎真是凶手,为何要在罪行未完全得逞时,就向我坦白一切?他尚未刺杀崔文胜,为何就断言自己‘力薄难及’?”

李元芳一怔:“大人的意思是...”

“况且,”狄仁杰目光锐利如刀,“这封信的措辞文雅,书法精湛,绝非普通农家子弟所能为。刘四郎只读过三年村塾,断无此等文笔。”

“那这封信...”

“是真正的凶手留下的。”狄仁杰沉声道,“他借刘四郎之名行凶,目的是引导我们追查明堂弊案。”

李元芳恍然大悟:“所以凶手不是为刘四报仇,而是借刘四的冤情,掩盖自己的真实目的?”

狄仁杰不答,在书房中仔细勘查。与赵府书房相似,这间书房的门内侧也有一道细微的划痕。他在书案下发现一小片鲜红的丝线,似是来自某种贵重织物。

“元芳,立即派人暗中监视崔文胜府邸,但切记不可打草惊蛇。”

“大人怀疑凶手下一个目标就是崔尚书?”

狄仁杰点头:“不过,我总觉得此案尚有内情。凶手费尽心机制造密室,留下线索,不像是单纯为了杀人灭口,倒像是...像是在表演一场大戏。”

“表演给谁看?”

狄仁杰目光深邃:“给我们看,给朝廷看,也给天下人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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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狄仁杰在书房中对着几起命案的图纸沉思。所有死者都与明堂工程有关,都死于密室之中,都无外伤无中毒,都传言有白衣鬼影出现...

他忽然站起身,取来赵弘亮和冯万金的验尸记录,仔细比对。两人都是突发心疾而亡,但赵弘亮的记录中有一行小字引起他的注意:“鼻腔内有微量粉尘,疑为墙壁灰屑。”

墙壁灰屑...狄仁杰回想起赵府书房西墙上那幅《洛神赋图》,以及画轴上的细微划痕。他猛地拍案而起:

“原来如此!”

就在这时,窗外突然传来一声轻响。狄仁杰警觉抬头,只见一道白影从窗外一闪而过。

“什么人!”他厉声喝道,推窗望去,夜色茫茫,不见人影。窗台上,放着一枚古朴的铜牌,上面刻着一条盘绕的龙,龙身环绕一支燃烧的蜡烛。

“烛龙...”狄仁杰拈起铜牌,面色凝重。

次日清晨,李元芳匆匆来报:“大人,昨夜崔文胜府上果然有动静!”

“什么动静?”

“约莫子时,有一白衣人潜入崔府,但奇怪的是,他并未接近崔文胜的寝房,反而在书房停留片刻便离去。我们的人暗中跟踪,见他进了城南永泰坊的一处宅院。”

狄仁杰眼中精光一闪:“可查明宅院主人?”

李元芳面色古怪:“宅院登记在一名叫顾远之的商人名下。而这位顾远之,正是已故大画家顾恺之的后人,擅画人物,尤精《洛神赋图》。”

狄仁杰长身而起:“看来,我们该去会一会这位顾先生了。”

永泰坊的宅院清幽雅致,竹影婆娑。管家告知狄仁杰,主人一早外出访友,不知何时归来。狄仁杰不以为意,称自己是书画爱好者,久仰顾先生大名,愿在客厅等候。

趁管家备茶之际,狄仁杰仔细观察客厅布置。四壁悬挂多幅画作,皆出自顾远之之手,风格清雅高古,与赵府那幅《洛神赋图》如出一辙。

在客厅西墙,狄仁杰发现一幅尚未完成的《洛神赋图》,画中洛神的面容只勾勒出轮廓,但那双眼睛已点染得栩栩如生,凄婉中带着决绝。

“狄公对书画也有研究?”身后忽然传来清朗的男声。

狄仁杰转身,见一白衣男子立于门口。年约三十,面容清癯,气质儒雅,唯有一双眼睛锐利如鹰,与画中洛神的眼神惊人相似。

“顾先生?”狄仁杰微笑,“老朽狄仁杰,久闻先生大名。”

顾远之神色不变,躬身行礼:“不知狄公光临寒舍,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二人分宾主落座。顾远之亲自斟茶,动作从容不迫。

“顾先生可知道,近日城中接连发生命案,都与一幅《洛神赋图》有关?”狄仁杰开门见山。

顾远之微微挑眉:“略有耳闻。听说赵侍郎府上的《洛神赋图》,正是出自鄙人手笔。”

“不止赵府,冯万金府上也有一幅先生的画作。”狄仁杰直视顾远之双眼,“而这两幅画所在的房间,都成了命案现场。”

顾远之淡然一笑:“狄公莫非怀疑,是顾某的画作引来杀身之祸?”

狄仁杰摇头:“老朽怀疑的是,有人借先生的画作,制造‘鬼魂索命’的假象。”

顾远之端起茶盏,轻啜一口:“狄公何出此言?”

“因为所有命案现场,都有一幅先生的《洛神赋图》。而画中洛神的眼神,与先生您如出一辙。”

顾远之的手微微一颤,茶水险些溢出。

狄仁杰继续道:“更巧的是,所有死者都牵扯到半年前的明堂修缮工程,而工程的巨额款项不翼而飞。有人代号‘烛龙’,是此案主谋。”

顾远之放下茶盏,目光渐冷:“狄公既已查明至此,何必再来问顾某?”

“因为老朽尚有一事不明。”狄仁杰向前倾身,“顾先生为何要借刘四郎的冤情,行复仇之实?你与明堂工程,究竟有何关联?”

顾远之沉默良久,终于长叹一声:“狄公果然明察秋毫。不错,一切皆是顾某所为。但狄公可知,明堂工程偷工减料,地基不固,来日地动,将害死多少无辜百姓?”

他站起身,从内室取出一卷账册,递给狄仁杰:“这是明堂工程的真实账目,崔文胜化名‘烛龙’,贪墨工程款逾十万贯。家父顾明德,时任将作监丞,因拒绝同流合污,被他们害死在狱中。”

狄仁杰翻阅账目,面色越来越凝重。

顾远之继续道:“我本欲通过正当途径为父伸冤,但崔文胜权倾朝野,所有诉状皆石沉大海。不得已,我只得借刘四郎的冤情,制造鬼魂索命的假象,一来为父报仇,二来引起狄公注意,彻查此案。”

“所以你在每个命案现场都留下线索,引导老朽追查明堂弊案?”

顾远之点头:“那几人均是害死家父的帮凶,死有余辜。但我从未亲手杀人。”

狄仁杰挑眉:“哦?那他们如何死在密室之中?”

顾远之微微一笑:“这便是我的一点小把戏。我在为他们作画时,在画轴中暗藏了一种西域奇香‘梦魂散’。此香无毒,但若与另一种香料‘返魂香’混合,便会使人产生幻觉,见到最惧怕的景象。”

“而返魂香,就藏在书房的门闩上。”狄仁杰接话道,“当有人从外轻轻拉动系在门闩上的丝线,丝线摩擦产生热量,便能激发返魂香。这也是为什么每个命案现场的门闩上,都有一道细微的划痕。”

顾远之面露钦佩:“狄公果然料事如神。”

“那白衣鬼影...”

“不过是个木偶,用丝线操控,从房顶垂下,制造鬼魂出现的假象。”顾远之道,“待仆人破门而入时,丝线早已烧断,木偶收回,不留痕迹。”

狄仁杰长叹一声:“顾先生为父报仇,情有可原。但以私刑代国法,终究不是正道。”

顾远之躬身道:“顾某深知罪孽深重,甘愿伏法。只求狄公将明堂弊案公之于众,避免更多无辜百姓受害。”

狄仁杰沉默片刻,忽然道:“刘四郎现在何处?”

顾远之神色一黯:“他已不在人世。四月前他确已投河自尽,我不过是借他之名行事。”

狄仁杰点点头,向外唤道:“元芳。”

李元芳应声而入。狄仁杰将账册递给他:“立即调集人手,查封崔文胜府邸,务必拿到真账本比对。”

李元芳领命而去。狄仁杰转向顾远之:“顾先生,你可知老朽为何能识破你的计划?”

顾远之摇头:“请狄公指教。”

“你在赵府书房留下的那幅《洛神赋图》,洛神眼中不仅有凄婉与决绝,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悲悯。”狄仁杰缓缓道,“那时我便知道,凶手并非冷酷无情之人,他的心中,尚有良知。”

顾远之默然垂首。

三日后,崔文胜贪腐案发,朝野震动。女皇武则天震怒,下旨彻查工部,数十名官员落马。明堂紧急加固,避免了一场可能的大祸。

顾远之被收押待审。行刑前,狄仁杰前往探视。

“狄公此来,可是还有疑问?”顾远之问道。

狄仁杰摇头:“老朽此来,是想告诉顾先生,明堂已开始加固,你的心愿已了。”

顾远之面露欣慰:“多谢狄公。”

狄仁杰犹豫片刻,又道:“还有一事...那夜在狄府窗外留下‘烛龙’令牌的,可是先生?”

顾远之微微一笑:“狄公以为呢?”

狄仁杰凝视他许久,终是长叹一声,起身离去。

走出监牢,李元芳迎上前:“大人,顾远之既然承认了所有罪行,为何还要问令牌之事?”

狄仁杰仰望苍穹,目光悠远:“因为那枚令牌,是从宫内流出。”

李元芳大惊:“大人的意思是...”

“此案背后,尚有高人指点。”狄仁杰轻声道,“顾远之一介书生,如何能得西域奇香?如何能自由出入各大官员府邸?又如何能对朝中大事了如指掌?”

“那真正的幕后主使是...”

狄仁杰摇头止住他的话头:“水至清则无鱼。此案能肃清工部贪腐,避免明堂之祸,已是最好的结局。”

二人走出不远,忽见一骑快马飞驰而来。马上骑士内侍打扮,高声道:“狄公留步!圣上有旨,宣狄公即刻入宫!”

狄仁杰与李元芳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的凝重。

“元芳,你先回大理寺,整理此案所有卷宗。”狄仁杰低声吩咐,“记住,无论发生什么,真相永远比我们看到的更加复杂。”

说完,他整了整衣冠,向着皇宫方向,稳步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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