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东的夏天总带着闷热的湿气，省检反贪局的办公室里，气氛却比室外更凝重。
祁同伟盯着桌上山水集团的卷宗，指尖在“非法贷款”“土地违规审批”等关键词上反复划过，眉头拧成了疙瘩——这是侯亮平从最高检传来的补充证据，直指赵瑞龙与省财政厅的某位副厅长存在利益输送，而这条线，隐约还能牵到高育良身边的人。
“局长，高书记的秘书刚打电话，说高书记想让您过去一趟。”科员小张敲门进来，语气带着几分犹豫，“听声音，好像挺急的。”
祁同伟心里咯噔一下。他放下卷宗，起身整理了一下西装，心里清楚，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自从沙瑞金到汉东后，赵立春的势力就开始收缩，而高育良与高小凤的牵扯，也渐渐成了圈子里半公开的秘密——他只是没想到，高育良会主动找他谈这件事。
走进高育良的办公室，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茶香。高育良坐在沙发上，面前摆着两杯没动过的茶，神色比平时严肃了不少。
“同伟，坐。”他指了指对面的沙发，声音低沉，“山水集团的案子，查到哪一步了？”
祁同伟坐下，如实回答：“已经掌握了赵瑞龙挪用公款的关键证据，现在就差财政厅那边的口供。只是……”他顿了顿，还是说了出来，“有证据显示，高小凤的姐姐高小琴曾出面帮赵瑞龙牵线，接触过那位副厅长。”
高育良的手指猛地攥紧了茶杯，指节泛白。他沉默了几秒，抬头看向祁同伟，眼神里带着几分复杂：“同伟，高小凤和她姐姐不一样，她……只是个普通女孩，不懂这些弯弯绕。这件事，能不能先放一放？等我跟她问清楚再说。”
祁同伟的心沉了下去。他看着眼前的老师，那个曾经教他“法治高于人情”的人，如今却为了一个女人，想在案子上开口子。
“老师，”他语气坚定，却带着几分无奈，“证据已经摆在这了，我不能放。沙书记盯着这个案子，侯亮平还在最高检等着反馈，我要是压下去，就是知法犯法。”
“知法犯法？”高育良的声音陡然提高，“我只是让你等几天！同伟，你忘了是谁把你从省检的普通科员提拔起来的？忘了是谁在你结婚时帮你撑场面的？现在让你帮个小忙，你就推三阻四？”
祁同伟站起身，语气依旧恭敬，却没了退让：“老师，我没忘您的提拔之恩。但正因为您教我要守规矩，我才不能这么做。
高小凤是赵瑞龙的人，您跟她走得太近，本身就很危险。我劝您，还是早点跟她划清界限，别被她拖下水。”
这话像是戳中了高育良的痛处，他猛地一拍桌子，茶水溅了出来：“我用得着你教我怎么做？祁同伟，你现在翅膀硬了，有沈家撑腰，有沙书记信任，就不认我这个老师了是吧？”
祁同伟看着他失态的模样，心里叹了口气：“老师，我从来没不认您。只是这件事，我真的不能帮您。”说完，他转身就要走。
“等等！”高育良叫住他，语气里带着几分疲惫，“你……真的不能再考虑考虑？”
祁同伟回头，摇了摇头：“抱歉，老师。”
走出高育良的办公室，祁同伟心里沉甸甸的。他掏出手机，给沈清栀打了个电话，把刚才的对话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她。
“他还是走到这一步了。”沈清栀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很平静，却带着几分惋惜。
“我爷爷之前跟我说，高育良这人，能力有，就是太看重‘面子’和‘人情’，早晚要栽在这上面。你现在别跟他硬碰硬，先把案子的证据做实，剩下的，交给沙书记处理。”
挂了电话，祁同伟刚回到办公室，就看到侯亮平坐在他的椅子上，手里拿着那份卷宗。
“师哥，我刚从陈海那过来，听说你跟高书记闹僵了？”侯亮平站起身，语气带着几分担忧，“高书记现在跟赵瑞龙走得近，你可得小心点。”
“我知道。”祁同伟揉了揉眉心，“证据已经差不多了，明天我就带人去财政厅，找那位副厅长谈话。你那边跟最高检沟通得怎么样？”
“没问题，”侯亮平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已经跟领导汇报了，只要你这边拿到口供，最高检随时能派人过来，跟你一起审赵瑞龙。对了，陈海还说，他爸陈厅长也会出面，帮你稳住财政厅的人，不让他们给你使绊子。”
祁同伟心里一暖。他原本以为，跟高育良闹僵后，自己会陷入孤立，却没想到，侯亮平、陈海，都在背后支持他。
第二天一早，祁同伟带着反贪局的人，直奔省财政厅。
让他意外的是，那位副厅长倒是很“配合”，没多做抵抗，就把自己跟赵瑞龙的利益输送全招了，还供出了高小琴从中牵线的细节——甚至包括高育良曾通过秘书，给这位副厅长“递过话”，让他“多关照”山水集团。
拿到口供的那一刻，祁同伟心里五味杂陈。他拿着笔录，第一时间去了沙瑞金的办公室。
沙瑞金看着笔录，脸色凝重，却没太多意外：“我早就猜到，高育良跟这件事脱不了干系。只是没想到，他会这么糊涂，为了一个女人，连自己的前途都不管了。”
他抬头看向祁同伟，“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我想立刻申请对高小琴姐妹进行传唤，同时冻结山水集团的所有资产。”祁同伟语气坚定，“不能再给他们转移证据的机会了。”
“好，我支持你。”沙瑞金点了点头，“这件事你放手去做，有任何阻力，直接找我。”
从沙瑞金的办公室出来，祁同伟正要安排人去传唤高小琴，却接到了陈海的电话。
“师哥，不好了！”陈海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很急促，“高小琴姐妹俩跑了！我们刚查到她们的住处，人已经不在了，只留下一张纸条，说她们去国外了。”
祁同伟心里一沉——高小琴姐妹跑了，就意味着少了一个关键证人，想要定赵瑞龙和高育良的罪，就更难了。
“你别急，”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立刻联系海关和机场，查她们的出境记录，一定要把她们拦下来！我现在就带人去山水集团，找赵瑞龙！”
挂了电话，祁同伟带着人直奔山水集团。
路上，他给沈清栀发了条信息：“高小琴姐妹跑了，我去抓赵瑞龙，你跟李秘书说一声，让他帮忙盯着海关那边。”
沈清栀很快回了信息：“放心，已经安排好了。你注意安全，赵瑞龙那边可能有埋伏。”
祁同伟看着信息，握紧了方向盘。
他知道，接下来的这一战，不仅关乎山水集团的案子，关乎汉东的政法生态，更关乎他能不能守住自己的初心，守住那个有沈清栀和孩子在的家。
车子驶进山水集团的停车场，祁同伟深吸一口气，推开车门——汉东的风暴，终于要正式拉开序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