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莲房梳洗妥当,刚走到正厅外,便见谢景行已站在廊下等候。
他依旧是一身月白长衫,只是今日袖口的玉扣系得格外规整,见她过来,眼神微顿,却还是率先开口:“走吧,别让祖父他们等急了。”
这是成婚以来,他第一次主动与她同行。乔莲房微微颔首,跟在他身侧,两人之间隔着半臂距离,步伐却莫名地协调。
廊下的仆妇们见了,眼神里的同情淡了些,多了几分了然——想来昨夜之事,已是传遍了府中。
进了正厅,谢家老太爷正坐在主位上喝茶,见两人一同进来,原本严肃的脸色瞬间缓和,连握着拐杖的手都松了几分。
谢夫人更是眼睛一亮,连忙起身招手:“莲房,景行,快过来坐。”
乔莲房依着礼数上前请安,刚屈膝,便被谢夫人一把扶住:“都是自家人,不必多礼。”
她拉着乔莲房的手,目光在她脸上打转,见她气色虽不算红润,却也无往日的疏离,眼底的笑意更浓了——昨夜嬷嬷已把事情回禀,她悬了几日的心总算是放下了。
请安过后,便是敬茶礼。乔莲房端着茶盏,先递到老太爷面前:“祖父,请用茶。”
老太爷接过茶,抿了一口,从袖中取出一个锦盒,递给她:“这是祖父的一点心意,你收着。”乔莲房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块暖玉玉佩,质地温润,一看便知是上等佳品。
接着是谢老爷和谢夫人。谢夫人递过来的是一支赤金嵌红宝石的发簪,笑着说:“这簪子是我当年成婚时,我母亲给我的,如今传给你,盼你在谢家能舒心顺遂。”
谢老爷则送了一本手抄的《女诫》,却难得温和地说:“这本书虽讲规矩,却也藏着处世之道,你若有空,可看看,也可当消遣。”
轮到谢景行敬茶时,老太爷看着他,语气严肃:“景行,莲房是个好姑娘,你往后要好好待她,不可再像从前那般任性。”如果不是念着他还要陪媳妇回门,他真想打断他的腿,看他还傲什么。
谢景行握着茶盏的手微紧,低声应道:“孙儿知道了。”他递茶给谢夫人时,谢夫人悄悄捏了捏他的手,眼神里满是叮嘱。
敬茶礼毕,谢夫人拉着乔莲房说起家常,话里话外都是关心。
老太爷也偶尔插几句话,问起她书院的情况,乔莲房一一作答,言语间条理清晰,听得老太爷连连点头:“你这孩子,不仅知书达理,还有这般胸襟,是我们谢家赚了。”
原先对皇上赐婚的担忧渐渐放下,这孩子确实是自己这个混账孙子的良配,皇上还是想着他的。
谢景行坐在一旁,默默听着,目光偶尔落在乔莲房身上。
见她应对自如,嘴角带着浅淡的笑意,那模样比昨日的平静多了几分鲜活,竟让他有些移不开眼。
他想起昨夜她泛红的眼角,又想起今早她淡然的模样,心里竟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第三日清晨,虽昨晚他们没有歇在一起,但管事早早就来禀报,说回门的车马和礼品已备好。
乔莲房收拾好自己就打算走,却没有想到谢景行竟也早已在马车上等着。
“我送你回去。”这话一出,不仅乔莲房愣住了,连谢府的人也都有些意外——按规矩,回门虽需夫妻同行,可以谢景行往日的性子,未必会主动提出。
谢夫人知道自己儿子这狗脾气,与其强迫他去给亲家添堵,惹亲家不高兴,还不如将回门礼添了又添,让亲家知道他们的歉疚和看重,她甚至都打算亲自陪莲房回门了。
谁让自己生了个这么怪脾气的狗儿子,莲房哪里不好,在她看来哪哪哪都好,真要论起来自己的儿子要不是圣上赐婚可配不上莲房,儿女都是债啊!
谢景行却像是没察觉众人的异样,径直走向伸出手:“走吧,别让岳父岳母等急了。”乔莲房回过神,躲开他的手自己上了车,谢景行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将手收回。
马车上,两人相对而坐,一时无话。乔莲房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街景,忽听谢景行开口:“昨日……抱歉。”他声音低沉,带着几分不自在,“长辈的安排,我……”
“谢学士不必多言。”乔莲房打断他,语气平静,“此事已过,不必再提。今日回门,若父母问起,你我只需按规矩应答便是。”
谢景行看着她,见她眼底依旧没什么波澜,心里竟有些莫名的失落。
他原本以为,经过昨夜,两人之间总会有些不一样,可她却像是完全没放在心上。
他张了张嘴,想再说些什么,最终却只是闭上了嘴,靠在车壁上,目光复杂地看着她的侧脸。
马车驶进英国公府大门时,乔莲房远远便看到父母早早站在门前等候。
她刚下车,母亲便快步上前,拉着她的手仔细打量:“莲房,这几日在谢家,还好吗?景行待你如何?”
乔莲房笑着点头:“娘放心,我很好,景行待我也很好。”一旁的谢景行适时开口:“岳母放心,我定会好好照顾莲房。”
英国公看着谢景行,眼神里带着审视,见他神色诚恳,不似作伪,才缓缓点头:“景行,莲房是我们的掌上明珠,往后便拜托你了。”
“岳父放心,我定不负所托。”谢景行微微颔首,语气虽不算热情,却也带着几分郑重。
进了府中,英国公府早已备好了丰盛的宴席。
席间,英国公与谢景行聊起朝堂之事,谢景行谈吐不凡,见解独到,听得英国公连连称赞。
乔莲房看着父亲欣慰的神色,又看了看身旁从容应对的谢景行,心里忽然觉得,或许这段奉旨而成的婚姻,也未必会如她最初预想的那般平淡。
晚宴过后,两人准备返程。
临行前,母亲悄悄拉着乔莲房,塞给她一个锦盒:“这里面是些滋补的药材,你在谢家要好好照顾自己。景行虽性子冷,却是个重情义的人,你多些耐心,日子总会好起来的。”
乔莲房握着锦盒,心里暖暖的,点头应道:“娘,我知道了。您和爹也要保重身体。”
马车上,谢景行看着乔莲房手中的锦盒,轻声问道:“岳母给你的?”
“嗯,是些滋补的药材。”乔莲房将锦盒收好,“母亲总是担心我。”
谢景行沉默片刻,忽然开口:“往后,若在谢家有什么不适应,或是需要帮忙的,你……可以告诉我。”
乔莲房抬眼看向他,见他眼神里带着几分不自在,却也有几分真诚。她微微颔首:“多谢谢学士。”
马车继续前行,月光透过车窗洒进来,落在两人身上。
这一次,车厢里没有了往日的沉默,空气中似乎多了几分不一样的气息,悄然弥漫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