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水伯脸色骤然一变,握着舵柄的手都紧了几分,指节发白:“后生!你疯了?!那是去闯鬼门关!十死无生的地方!靠近?那漩涡的吸力,隔着几里地都能感觉到,一旦被卷进去,大罗金仙也难救!”
“正因其凶险异常,异象频发,才更可能是祸乱海疆的根源所在。”林天缘目光清澈而坚定地看着阿水伯,“老丈放心,我既敢去,自有几分把握护得此船周全。若真察觉不可为,或事不可为,我们立刻退回,绝不敢连累老丈与阿槿。”
阿水伯看着林天缘沉静而自信的眼神,那眼神中没有年轻人的狂妄,只有一种历经磨难后的沉稳和担当。他又想起林天缘那日轻描淡写汇聚水汽的手段,心中天人交战。一方面是祖辈传下的对鬼哭涡根深蒂固的恐惧,另一方面,他也确实想弄清楚最近海上祸事的根源,为死去的乡邻讨个说法,更不愿再见更多悲剧发生。
他死死盯着林天缘,仿佛要从他脸上看出真假。许久,他猛地一跺船板,像是下定了决心,沙哑道:“好!老头子我就信你一次,陪你赌这把!但话说在前头,一切听我指挥!海上行船,经验比法术更保命!感觉到一丝不对,我说撤,必须立刻撤!”
“一言为定!”林天缘郑重承诺。
阿水伯不再多言,猛地一打舵,“海鹞号”发出一阵轻微的吱呀声,船头破开浓雾,调整方向,朝着那片被所有渔民视为绝对禁区的海域驶去。
越往前,雾气越发浓重粘稠,仿佛不是水汽,而是某种凝固的乳白色胶质。光线极度昏暗,明明应是清晨,却仿佛一下子跳到了黄昏,甚至临近黑夜。海水的颜色也变得更加深邃,呈现出一种近乎墨黑的蓝色,船行其上,仿佛航行在无底的深渊之上。空气中的寒意也更重了,那是一种沁入骨髓的阴冷,与寻常海风的凉意截然不同。
林天缘体内的龙吟之气自行加速运转,抵御着这股阴寒。他的灵觉如同触角般延伸出去,能清晰地“感觉”到,此地的水灵之气不仅混乱阴寒,更隐隐带着一种……怨憎和死寂的味道,仿佛有无形的负面情绪溶解在了海水和雾气之中。背后的镇泗水鼎震动得明显了一些,传递来的不再是简单的感应,而是一丝丝清晰的警惕和排斥之意。
阿槿紧张地靠在船舷边,双手紧紧抓着缆绳,大眼睛警惕地扫视着四周浓得化不开的雾墙。阿水伯则屏住了呼吸,全神贯注地感受着船身下海流的每一丝细微变化,耳朵捕捉着风浪声中的任何异响。
死寂,令人窒息的死寂。只有船行水声和海风掠过帆索的呜咽。
突然,阿槿猛地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左前方的浓雾深处,声音因极致的恐惧而变得尖细扭曲:
“爷爷……灯!有灯!绿色的灯!”
林天缘和阿水伯瞬间循声望去。
只见在那翻涌的乳白色雾墙之后,两点幽绿幽绿的光芒,正无声无息地向着他们飘来。那光芒飘忽不定,阴冷瘆人,仿佛地狱的鬼火。随着距离的稍稍拉近,那两点绿光之后,一个模糊、庞大、如同古代楼船般的巨大黑影轮廓,在浓雾中若隐若现。
幽灵船!
林天缘瞳孔骤然收缩,一直按在背后布包上的手猛地握紧。布包之下,镇泗水鼎传来一阵清晰的、带着敌意的嗡鸣。
他终于要直面这搅得沿海不宁的幽冥之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