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别苗疆的青山绿水,北上月余,眼前的景象已截然不同。
天地间仿佛被一只无形巨手抹去了过多的色彩,只剩下无尽的苍黄。这便是秦川古道,一条蜿蜒于黄土高原与秦岭山脉边缘的千年孔道。狂风卷起干燥的沙尘,如同一条条黄色的巨龙,在广袤的塬、梁、峁之间奔腾嘶吼,吹得人衣袂猎猎,口鼻皆塞。
与苗疆那湿润、躁动、生机与死气交织的气场不同,此地之气,**沉凝、厚重、苍凉**。站在一处高耸的土塬之上,林天缘能清晰地感觉到,脚下的大地深处,那如同巨人脉搏般缓慢而有力跳动着的磅礴地气。这地气雄浑无比,却似乎……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滞涩与疲惫。
“《青囊天书·地脉篇》有云,‘中原腹地,土德为尊。其气沉而厚,其势广而博,然载物过巨,则易生壅塞’。”林天缘抓起一把被风吹到脚下的黄土,任由其从指缝间流走,感受着其中蕴含的微弱灵性,“此地龙脉,看似雄健,实则内里已有淤积之象。如同一位背负了太多历史的巨人,步履蹒跚。”
杨文渊以袖掩面,眯着眼望向古道远方那在风沙中若隐若现的、如同巨龙脊背般起伏的山峦轮廓,叹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若非亲至,实在难以想象,承载了数朝兴衰的龙脉之地,竟是这般……沉重景象。天缘,你那龙血石残片,可有更明确的感应?”
林天缘闻言,再次取出那块暗红色的龙血石残片。将其托在掌心,同时暗暗运转体内那新生的暗金星火之力。星火之力温和地包裹上去,与残片中那沉凝的戊土龙气相互试探、交融。
这一次,感应比在苗疆时清晰了不少。残片在他掌心发出极其微弱的、如同心跳般的脉动,一股隐晦的牵引力,明确地指向西北方向,那秦岭山脉的深处。
“感应强了许多,指向秦岭。”林天缘目光锐利,“但具体方位依旧模糊,似乎被什么东西干扰或遮蔽了。而且……”他顿了顿,眉头微蹙,“这龙血石的脉动,与脚下大地龙脉的搏动,并不同步,甚至……隐隐有一丝抗拒之意。”
“抗拒?”杨文渊若有所思,“莫非这龙血石所指引的,并非当前王朝所依仗的主龙脉,而是……一条早已沉寂,或被刻意遗忘的‘隐龙’或‘支龙’?”
“很有可能。”林天缘点头,“龙脉亦会变迁兴衰。当运之主龙气勃发,失运之龙则潜藏蛰伏。若土行镇物与一条失运的隐龙相关联,其气息晦涩、难以探寻,便在情理之中。”
正说话间,古道尽头,传来一阵沉闷的驼铃声与车轮轧过干硬土地的声响。一支规模不小的商队,在漫天风沙中缓缓行来。商队成员大多以布巾蒙面,遮挡风沙,看不清具体样貌,但队伍整齐,护卫精悍,显然非同等闲。
商队为首者,是一名骑着骆驼、身材高大的老者,虽也蒙面,但露出的双眼却锐利如鹰,扫过站在高处的林天缘二人时,目光微微一顿,似乎有些意外在这荒僻古道上遇到如此气度的旅人。
林天缘也看向那商队,在他的灵觉感知中,这支商队的气场颇为奇特。大部分人气息寻常,只是些精悍的武夫与劳作的商贾。但那为首的老者,以及队伍中间一辆看似普通、却由四匹健骡拉着的厚重毡车周围,却隐隐环绕着一股极其内敛、与脚下厚重地气隐隐相合的灵韵。
这绝非普通的商队。
商队缓缓从土塬下方经过,并未停留。那老者的目光在林天缘身上停留一瞬后,便漠然移开,仿佛只是看到了两尊无关紧要的土偶。
然而,就在商队即将完全通过时,异变陡生!
“轰隆——!”
众人侧前方一处看似稳固的黄土悬崖,毫无征兆地发生大面积坍塌!亿万斤的黄土如同瀑布般倾泻而下,瞬间堵塞了前方的古道,激起的烟尘如同沙暴,扑面而来!
商队顿时一阵人喊马嘶,混乱不堪。
这塌方看似是天灾,但在林天缘的眼中,却绝非自然!在那悬崖崩塌的前一瞬,他清晰地捕捉到,一股极其隐晦、充满破坏与死寂意味的阴邪地煞之气,从地脉深处被引动,精准地冲击了那片悬崖的结构核心!
是巧合?还是……人为?
林天缘与杨文渊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
他们的秦川之行,从一开始,似乎就笼罩在了一片迷蒙的风沙与未知的凶险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