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 长夜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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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灵素的血仍在流淌,蓝血浸透石板,蜿蜒如蛇,蠕动着拼出《毒经》残章上遗失的最后一页。梅剑的头骨咯咯作响,童飘云的声音从颅腔深处传来,犹如冰泉滴落幽潭,冷得令人骨髓发寒。
平一指的眼窝里,银针如藤蔓疯长,交织成一朵盛开的曼陀罗。花蕊深处,竟渗出暗红的血珠,沿着针尖滴落,坠地时却化作晶莹的冰粒。
时辰到了。
青铜棺突然剧烈震颤,棺盖轰然炸裂。一具身着西夏华服的女子缓缓坐起,她的脸一半如童飘云般娇艳,一半似李秋水般冷傲,而眉心处,赫然嵌着程灵素耳中那只水蛭化成的蓝玉。
胡青牛的血肉早已消散,可祭坛上的《子午针灸经》文字却突然游动,如活物般爬上程灵素的手臂。她闷哼一声,皮肤下的经脉寸寸泛蓝,像是被某种诡异的力量强行贯通。
梅剑猛地抬头,眼中再无瞳仁,只剩一片幽蓝。师父……她低喃,声音却是童飘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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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一指突然狂笑,曼陀罗花从他的眼窝蔓延至整张脸,银针刺破皮肤,鲜血尚未流出,便已冻结成霜。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他的笑声戛然而止,喉咙里卡出一枚冰针,针尾刻着细如蚊足的西夏文——逆脉者,生不如死 。
程灵素咬牙,指尖蘸血,在石板上急速勾画。蓝血与《毒经》文字交融,竟渐渐形成一副人体经脉图——正是北冥神功与天山折梅手的逆行运功路线!
轰——
祭坛中央的三尊药鼎同时炸裂,鼎中飞出的不是丹药,而是三百六十五根金针,针尖泛着幽蓝的光,如暴雨般射向众人!
程灵素猛地撕开衣襟,心口处浮现出一道与玉雕一模一样的针灸痕。金针触及她的皮肤,竟像是被某种力量牵引,全部悬停于空中,针尾颤抖,发出细微的嗡鸣。
梅剑突然纵身跃起,头骨裂开,一道虚影自其中冲出——正是童飘云!她双掌一合,北冥神功的吸力与天山折梅手的凌厉同时爆发,竟将漫天金针尽数收拢,凝成一柄幽蓝色的长剑。
逆运北冥……化功为医……童飘云的虚影低声念诵,剑尖直指青铜棺中的女子。师妹,你骗得我好苦。
棺中女子缓缓睁眼,左眼流下蓝泪,右眼滴落血珠。师姐,你又何尝不是?她的声音飘渺如雾,却让整座地宫震颤。
平一指突然抽搐,银针曼陀罗从他的七窍疯长,将他整个人包裹成一具。茧中传来他沙哑的嘶吼:毒经……毒经是骗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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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灵素猛然惊醒,低头看向手臂——那些游动的《子午针灸经》文字,竟在悄然改变,最终凝成一句话:
以毒攻毒,以命换命,三蛊归一,方见长生。
她骤然抬头,却见青铜棺中的女子已飘然而起,指尖轻点,梅剑的身体如瓷器般龟裂,鲜血尚未溅出,便已在空中凝结成冰晶。
童飘云的虚影怒喝一声,幽蓝长剑直刺而出,可剑尖触及女子的瞬间,竟如泥牛入海,消弭无踪。
晚了。女子轻笑,袖中滑出一物——正是无崖子的那颗牙齿。她轻轻一捏,牙齿粉碎,其中竟藏着一粒猩红的丹丸。
师兄的金丹,终究是我的。她将丹丸含入口中,霎时间,整座地宫开始崩塌,无数冰锥自穹顶坠落,每一根冰锥里,都封存着一具玉雕的影子。
程灵素突然冲向祭坛,咬破指尖,以血为引,在地上画出一个古怪的符咒。最后一笔落下时,平一指的针茧轰然炸开,三百六十根银针如暴雨激射,全部钉入女子的周身大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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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身形一滞,喉间发出痛苦的嘶鸣。她猛地转头,盯向程灵素,眼中杀意滔天。你——
可她的话未能说完。
因为梅剑的残躯突然暴起,一把扣住她的咽喉,而童飘云的虚影,则自她的天灵盖贯入!
这一局,你输了。童飘云的声音在地宫中回荡,而女子的身体,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石化,最终凝固成一尊新的玉雕。
地宫的震动停止了。
程灵素瘫坐在地,手臂上的《子午针灸经》文字渐渐褪去。她望向祭坛,却见那三尊药鼎的残骸中,缓缓浮出一本薄册——封面上,以血写着两个西夏文:
。
平一指的银针早已散落一地,针尖上的血珠汇聚成线,指向地宫深处的一条暗道。
而在暗道的尽头,隐约传来编钟的声响,悠远,空灵,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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