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道上,温承宇正趴在马背上,大口喘着粗气。他身上的官袍沾满尘土与血污,头发散乱,连靴子都跑丢了一只。身后的三千残兵个个面带恐惧,有的连兵器都扔了,只顾着往前跑,生怕被山东兵追上。
“快!再快点!” 温承宇嘶吼着,马鞭不断抽打在马身上,战马吃痛人立而起,却因连日奔逃早已疲惫不堪,步伐越来越慢。他望着远处信都的方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赶紧回到信都,向魏相求援,再整兵马,一定要报这兖州之仇!
信都城门的守军看到远处奔来的队伍时,起初以为是凯旋的大军,直到那支人马近了,才看清——不过三千残兵,个个衣甲破烂、面如死灰,领头的温承宇趴在马背上,头发散乱得像枯草,连靴子都只剩一只,哪有半分此前领兵出征的威风。
“开城门!快开城门!” 温承宇的亲兵嘶哑着嗓子喊,声音里满是急切与恐惧。守军不敢怠慢,连忙升起吊桥,看着这支狼狈的队伍跌跌撞撞地冲进城里,扬起的尘土中,还夹杂着士兵们压抑的啜泣声。
回到府衙,温承宇连马都下不来,被亲兵搀扶着才勉强站稳。
他推开围上来的属官,踉踉跄跄地冲进书房,一把抓过纸笔,手抖得几乎握不住狼毫:“快!传我命令,让攻德州、徐州的五万兵马立刻撤回信都!告诉他们,兖州战败,再待下去会被山东兵包抄,速回!”
亲兵领命而去,温承宇却瘫坐在椅子上,望着案上摊开的信纸,眼前不断闪过兖州夜袭的火光 —— 十五万大军,短短两夜,折损十四万,只剩这三千残兵,还有攻德、徐的十万兵马,若再出事,他就真的一无所有了。
“魏相…… 只有魏相能救我了。” 温承宇喃喃自语,深吸一口气,终于稳住手,开始写求援信。
他没有再隐瞒,在信里一五一十地写明了真相:主动进攻沧州惨败、兖州攻城战损三万、夜袭被偷营折损十一万,甚至连自己如何谎报军情、伪装 “回京遭伏击” 的事都和盘托出,最后字字泣血地恳求:“恩师若不救门生,门生不仅性命难保,恐还会牵连魏党......门生愿交出信都兵权,只求恩师在陛下面前求情,留门生一条性命!”
写完信,他亲自将信封装入锦盒,交给最信任的亲兵:“快马加鞭送往洛阳,务必亲手交给魏相,路上若有半点差池,你我都要死!”
亲兵接过锦盒,翻身上马,疾驰出府,马蹄声消失在街道尽头,温承宇的心却悬得更高 —— 这封信,是他最后的救命稻草。
接下来的几日,信都府衙陷入一片压抑的氛围。温承宇每日都站在城楼上,望着德州、徐州的方向,盼着那十万兵马早日归来。
直到第三日,先有斥候回报:“攻徐州的五万兵马已撤回,折损不足千人,只是士气低落,士兵们都在议论战败的事。” 第四日,攻德州的兵马也回来了,同样损失不大,却带着一身疲惫与惶恐。
看着收拢的十万零三千兵马,温承宇稍稍松了口气 —— 只要还有这些兵力,魏相或许还会看重他的利用价值,陛下降罪时,也能有个 “戴罪立功” 的由头。
他开始整顿兵马,让士兵们修补甲胄、打磨兵器,又让人清点府库粮草,摆出一幅 “暂守信都、再图反击” 的姿态,可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不过是自欺欺人 —— 没有魏相的支援,没有朝廷的粮草,这十万兵马,撑不了多久。
日子一天天过去,洛阳的回信却迟迟未到。温承宇每天都要问亲兵 “信送到了吗”“魏相有消息吗”,得到的却总是 “还没消息”。
他开始变得焦躁,常常在府衙里踱步到深夜,有时甚至会突然暴怒,摔碎案上的茶杯,骂声里满是恐惧 —— 他隐隐觉得,事情或许已经超出了他的掌控。
第七日清晨,信都的城门突然传来一阵整齐的马蹄声。温承宇以为是魏相派来的援军,连忙登上城楼,却看清了来人的服饰 —— 那是禁军的黑色甲胄,旗帜上绣着明黄的龙纹,领头的将领手持圣旨,眼神冷得像冰。
“温承宇接旨!” 将领的声音穿透晨雾,在城楼上回荡。
温承宇心里咯噔一下,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他颤抖着跪下,听着圣旨上的每一个字:“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兵部侍郎温承宇,奉命征讨山东,却谎报军情、冒领军功,致十五万大军折损十四万,丧权辱国,罪大恶极!着禁军即刻将温承宇押解回京,交由大理寺审讯,信都兵权暂由禁军接管,钦此!”
“不!不可能!” 温承宇猛地抬头,脸色惨白如纸,“我已向魏相求援,陛下怎会知道……”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禁军上前按住,冰冷的铁链锁住了他的手腕,“陛下早已洞悉你的一举一动,你的奏折、你的密信,都在陛下的案头!” 将领冷冷地说,“温大人,别再做无谓的挣扎了,跟我们回洛阳吧。”
温承宇被押下城楼时,正好撞见收拢的十万兵马。
士兵们看着曾经的主帅被铁链锁住,个个面露惊愕,却没人敢上前求情 —— 禁军的刀已出鞘,明晃晃的刀刃,让所有人都不敢妄动。
温承宇望着那些曾跟着他出征的士兵,突然想起出征前的誓言,想起自己在洛阳许下的 “剿灭反贼” 的承诺,再看看如今的下场,眼泪突然涌了出来,却被禁军粗暴地推搡着,押上了前往洛阳的囚车。
囚车缓缓驶出信都城门,温承宇趴在车栏上,望着远处的山东方向,眼里满是不甘与绝望。
他此刻觉得自己从一开始就是一枚棋子 —— 魏相利用他打压山东反贼,陛下利用他牵制魏党,如今他兵败了,没用了,自然就成了被丢弃的弃子。
而此时的洛阳御书房内,永昌帝正拿着温承宇写给魏帷幄的求援信,嘴角勾起一抹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