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刚才……是想吻她吗？”
这个问题，像一只不知疲倦的蜂鸟，在林妙妙的脑海里盘旋、撞击了一整夜。她辗转反侧，时而想起他俯身时深邃专注的眼神，时而想起他指尖停留在她肩头的温度，时而想起他那句低沉沙哑的“明天……我来接你吃早饭”。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林妙妙就醒了。或者说，她几乎一夜未眠。她躺在床上，听着室友均匀的呼吸声，心脏却因为一个不确定的约定而悬在半空。
他会来吗？那会不会只是他随口一说？
时针指向七点。宿舍楼外渐渐响起学生们的喧闹声。林妙妙深吸一口气，爬下床，开始洗漱。她挑了一件看起来清爽又不会显得过于刻意的卫衣和运动裤，对着镜子仔细梳理了头发。
七点半，她的手机屏幕亮了。
江辰的信息，言简意赅：【楼下。】
他真的来了。林妙妙的心猛地一跳，几乎是跑着下了楼。
清晨的空气带着寒意，江辰就站在宿舍楼旁那棵光秃秃的梧桐树下，穿着一件黑色的冲锋衣，身姿挺拔，手里提着两个印着知名早餐店Logo的纸袋。晨光熹微中，他冷峻的眉眼似乎也被柔和了几分。
看到林妙妙，他走上前，将其中一个纸袋递给她，里面是温热的豆浆和她上次无意中提过喜欢的培根蛋三明治。
“走吧，”他很自然地说，“去湖边，那里安静。”
没有问她是否愿意，仿佛这一切早已是两人之间的常态。林妙妙接过早餐，指尖碰到他微凉的手指，心里却泛起暖意。“……好。”
初冬的清晨，校园人工湖边格外宁静，只有几只不怕冷的水鸟在泛着薄雾的湖面上游弋。他们找了个面向湖面的长椅坐下。
默默地吃着早餐，谁都没有先开口说话。气氛有些微妙，却不再令人尴尬。阳光渐渐穿透晨雾，洒在湖面上，波光粼粼，也洒在江辰轮廓分明的侧脸上。
林妙妙偷偷用余光看他。他吃东西的样子很斯文，慢条斯理，眼神望着湖面，不知道在想什么。她发现，自己好像越来越习惯这样安静的陪伴。
“今天系里组织去城郊的栖霞山秋游，你知道吗？”林妙妙找了个话题，打破了沉默。其实她昨天就想告诉他，只是没找到合适的机会。
江辰转过头看她，点了点头：“嗯，听说了。”他顿了顿，状似随意地问，“你去吗？”
“去的。”林妙妙点头，“编辑部要跟拍一些素材。”
“几点出发？”
“上午九点，在学校东门集合，坐大巴去。”
江辰“嗯”了一声，没再说话，重新将目光投向湖面。
林妙妙心里有些淡淡的失落。他……只是随口一问吗？
吃完早餐，江辰送她到东门集合点。大巴车已经等在那里，不少同学正在上车。
“注意安全。”他看着她，叮嘱了一句，语气很平常。
“知道了。”林妙妙点点头，转身走向大巴车。她走了几步，忍不住回头，发现江辰还站在原地，目光一直跟随着她。见她回头，他微微颔首。
那一刻，林妙妙心里那点失落忽然就消散了。她朝他挥了挥手，这才快步上了车。
栖霞山以枫叶闻名，这个时节，正是层林尽染的时候。同学们三五成群，沿着山道向上爬，欢声笑语不断。林妙妙和编辑部的同学一起，时而拍照，时而记录，倒也充实。
她偶尔会下意识地在人群中寻找那个熟悉的身影。金融系似乎也是今天出游，但她一直没有看到江辰。他……没来吗？
爬到半山腰一处视野开阔的平台，大家停下来休息拍照。平台边缘是天然的岩石，下面是一个坡度颇陡的草坡，长满了灌木。
林妙妙为了找一个更好的拍摄角度，小心翼翼地挪到岩石边缘，踮起脚，伸长手臂去拍远处的枫林。
就在这时，脚下的一块碎石突然松动！
“啊！”她惊呼一声，身体瞬间失去平衡，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朝着那陡峭的草坡跌落！
“妙妙！”
“小心！”
周围的同学发出惊恐的尖叫。
天旋地转间，林妙妙只感觉到身体撞在粗糙的草皮和灌木上，火辣辣地疼，她害怕地紧闭双眼，以为自己会一直滚下去。
然而，预想中的持续翻滚并没有发生。
她的下落之势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猛地阻住了！
一只有力的手臂紧紧地箍住了她的腰，将她牢牢地固定在一个温热而坚实的怀抱里。巨大的冲力让两人一起倒在了草坡上，滚了半圈才停下。
林妙妙惊魂未定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江辰近在咫尺的、写满了从未有过的慌乱和苍白的脸。
他的冲锋衣被灌木划破了几道口子，头发凌乱，额角甚至擦破了一点皮，渗出血丝。但他浑然不觉，一双眼睛只是死死地盯着她，手臂像铁箍一样圈着她，力道大得几乎让她窒息。
“你怎么样？摔到哪里了？疼不疼？”他一连串地问，声音是失控的沙哑和颤抖，完全失去了往日的冷静自持。
林妙妙从未见过这样的江辰。他永远是矜贵的、从容的、掌控一切的。可现在，他抱着她，眼神里的恐惧和后怕如此真实，如此赤裸，没有丝毫掩饰。
“我……我没事……”她被他眼中的情绪震住，讷讷地回答，声音还有些发颤。
江辰似乎根本没听进去她的回答。他小心翼翼地，仿佛她是易碎的瓷器，将她从头到脚迅速检查了一遍，确认她除了手臂和膝盖有些擦伤外，没有更严重的伤势。
他紧绷的下颌线条这才微微放松，但箍着她的手臂却没有丝毫松开的意思，反而收得更紧，将她的头轻轻按在自己剧烈起伏的胸膛上。
林妙妙的耳朵贴着他的胸口，能清晰地听到里面传来的、如同擂鼓般疯狂跳动的心跳声。
咚、咚、咚……
那么快，那么响，充满了劫后余生的恐惧。
“……”他低下头，下颌抵着她的发顶，用一种近乎叹息的、带着残余颤抖的气音，在她耳边低哑地喃喃：
“别吓我……”
平台上方的同学和老师已经急匆匆地绕路跑了下来，七嘴八舌地围拢过来，关切地询问着。
“林妙妙你没事吧？”
“江辰？你什么时候来的？多亏了你啊！”
“快，扶他们起来，检查一下有没有伤到骨头！”
在一片嘈杂声中，江辰仿佛这才从极度的恐慌中回过神来。他眼底的慌乱迅速褪去，恢复了惯常的冷静，只是脸色依旧有些苍白。
他扶着林妙妙，借力让她先站起来，然后自己才利落地起身。他挡开了其他人想要搀扶的手，自己稳稳地扶着林妙妙的手臂，将她护在自己身侧。
“我没事。”他对着老师和同学说道，声音已经恢复了平稳，只是比平时略显低沉，“她可能需要去医务室检查一下擦伤。”
他的态度从容镇定，仿佛刚才那个失态慌乱的人不是他。
但林妙妙却无法忘记。
无法忘记他冲向她的速度，无法忘记他苍白的脸色和颤抖的声音，无法忘记他紧紧抱着她时，那几乎要跳出胸膛的心跳，更无法忘记他脱口而出的那句——“别吓我”。
所有之前不确定的猜测，所有小心翼翼的试探，都在他那一刻无法伪装的恐惧和失态中，得到了最确凿的证实。
他不是在演戏。
那份紧张，那份后怕，那份几乎要将他吞噬的恐惧，全都源于最真实的在意。
林妙妙任由他扶着自己，在众人关切的目光中慢慢往山下走。她低着头，看着两人几乎贴在一起的脚步，听着耳边他依旧有些急促的呼吸声。
一个清晰无比的念头，如同破开云雾的月光，照亮了她的心——
她在他心里，很重要。
比她想象的，还要重要得多。
那么，她呢？
她对他……
林妙妙抬起头，看向江辰紧绷的侧脸和额角那抹刺眼的血痕，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填满了，又酸又胀，还有一种前所未有的、确定无疑的悸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