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东大赛首战告捷的硝烟尚未在立海大内部完全散去,一股更为凝练的气氛已然沉淀下来。
部活后的教室里,只剩下真田弦一郎和越前黎两人,夕阳的余晖将他们的影子拉长。
真田开口,声音在空旷的室内显得格外低沉,“赢得漂亮。”
这难得的直接肯定,让越前黎微微一怔。
但他随即话锋一转,目光如炬地看向她,但梶本贵久的失败,在于他低估了谋略的价值,也高估了自己心态的稳定性。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接下来的对手,不会犯这种错误。
冰帝的忍足,青学的乾,他们的洞察力远超梶本。
越前黎立刻心领神会:“您是说,我们的语言暗号…”
真田斩钉截铁地打断,“必须进化。”
“从明日起,晨练内容变更。
目标是,在对手试图解读你,任何一个词语之前,我的球拍就已经,到达它该在的位置。”
新的训练模式,其严苛与创新程度超出了越前黎的想象。
真田彻底摒弃了,常规的喂球练习,转而设计了,极端的情境模拟。
他时常在越前黎,跑动击球的瞬间,利用自己高大的身躯,巧妙地遮挡她的部分视线,迫使她在失去,明确球路预判的刹那。
仅能依靠他脚步踏地的声响、球拍挥动撕裂空气的风声,乃至他呼吸节奏的微妙变化,来判断来球的方向与旋转,并完成精准的补位。
在她全神贯注,试图组织新一轮战术时,他会用那双,锐利如鹰隼的眼睛,紧紧锁定她,甚至突然发出与当前战术意图,完全无关的、短促而模糊的音节,模拟对手在关键时刻的心理干扰与欺骗。
他逼迫她在绝对的干扰压力下,保持内在战术思维的连贯性,与他们之间那条无形连接的稳定性。
一次,越前黎正全力冲向一个底线深球,真田却毫无征兆地,从网前横向跨步,几乎与她擦肩而过,完全挡住了她看向球的视线。
瞬间的惊慌之后,越前黎的身体却先于大脑做出了反应,她没有丝毫停滞,反而凭借对真田移动习惯和球场空间分布的本能感知,一个轻巧迅捷的侧身,将身后那片看似危险的空当完全让出。
而就在她让出空间的同一刻,真田的球拍已然如同未卜先知般,在她创造出的空当处,完成了一记凌厉致命的网前截击。
球落声寂。
两人都因这完美,而诡异的配合,愣了一下。
没有语言,没有眼神,仅仅基于对彼此存在与意图的深层感知。
真田收拍,声音比平时更加低沉沙哑。
“……感觉,到了吗?”
越前黎微微喘息,胸脯起伏,但那双榛褐色的眼眸,却亮得如同暗夜中的星辰,里面闪烁着,发现新大陆般的兴奋与了然:
“嗯!好像……真的不需要想了。”
关东大赛第二轮的混双比赛,成为了检验这片“无声领域”的试金石。
对手是一对以快速衔接,默契跑位闻名的组合。
比赛刚开始,对方就敏锐地竖起耳朵,试图捕捉任何,来自立海大阵营的交流信号。
然而,他们很快便陷入了,巨大的困惑与无力感之中。
场上,越前黎与真田,如同两道被无形丝线,牵引的魅影。
没有喊话,没有手势,连眼神的明确交汇都刻意减少。
但他们的移动、补位、攻防转换,却如同经过超级计算机,精密编排的舞蹈,行云流水,无懈可击。
一次对手的强力平击球,直奔中场结合部,球速快,落点刁钻,责任模糊。
就在网球离开对手球拍,尚未过网的瞬间,越前黎的脚步没有任何犹豫,如同遵从着某种内在的导航,向左后方流畅滑步,身体低伏,球拍微侧,已然封堵了直线与大部分小斜线的角度。
而几乎在同一微秒。
真田的身影,已如鬼魅般启动,他的启动甚至比越前黎的滑步更早一刹那,迅捷而精准地切向右前方,他的跑动轨迹与越前黎完美互补,如同阴阳两极,毫无重叠地覆盖了所有可能的回球线路。
最后由取得最佳进攻位置的真田,一记干净利落、力量与角度俱佳的截击,轻松得分!
“15-0!”
整个过程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流畅得令人窒息。
对手两人面面相觑,眼中充满了茫然与难以置信。“他们……刚才商量了吗?”
“没有……完全没听到任何声音,连眼神都对不上……”
立海大席位这边,惊叹之声此起彼伏。
“我的天!”丸井文太差点被自己的泡泡糖噎住,“他们俩……这是绑定了灵魂链接吗?!”
杰克桑原用力揉了揉眼睛:“我都没看清副部长是怎么启动的……”
柳莲二的笔在笔记本上疯狂舞动,语气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数据狂热:“无法理解!非语言协同作战成功率实时估算已达85%!
这超越了现有双打默契模型的理论极限!他们的配合并非基于预设指令,而是动态的、基于对彼此直觉和球场空间瞬时理解的共同创造!
“这是……这是领域的雏形!”
仁王雅治收起了玩世不恭的笑容,狐狸眼里满是震撼,喃喃道:“噗哩……这已经不是默契了。”
“这家伙,是把黎酱的存在,直接刻进自己的反射神经里了吧?”
柳生比吕士推了推眼镜,镜片下的目光无比凝重:“绝对的信任,衍生出绝对的同步。
“这已经超越了技术的范畴。”
场上的越前黎,感觉自己进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Zone”(领域状态)。
她不再需要刻意去“解读”真田,她的整个身心仿佛都与他的节奏、他的气息、他构筑的这片无形战场融为一体。
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最清晰的坐标和最可靠的屏障。
而她天马行空的“谋略”与“灵感”,也因为他这个最强悍、最精准的“执行终端”而变得更加挥洒自如,更大胆奔放。
她可以毫无保留地将自己的背后交给他,全心全意地在前方编织更精巧、更致命的战术罗网。
“Game,立海大,3-0!”
“Game,立海大,4-0!”
比分被迅速拉开。
对手在他们共同构筑的“无声领域”中彻底迷失,所有的战术部署,都像是打在了空处,有力无处使,憋屈至极。
局间休息时,越前黎用毛巾,用力擦拭着脸上和脖颈的汗水,胸腔因为激动和高强度的消耗,而剧烈起伏着。
她忍不住看向身旁沉默喝水的真田,眼睛亮得惊人,声音带着微喘却充满兴奋:
“副部长!我们……我们好像真的做到了!”
真田放下水壶,目光落在她因运动而格外红润、生机勃勃的脸庞上,落在那双闪烁着巨大成就感和纯粹喜悦的眼眸里,冷硬的唇角几不可查地牵动了一下,极其轻微地“嗯”了一声。
尽管依旧惜字如金,但那深邃眼底一闪而过的、难以掩饰的赞赏与某种近乎骄傲的情绪,却比任何热烈的言辞,都让越前黎感到心脏被巨大的满足感充盈,浑身充满了源源不断的力量。
他沉声提醒,“保持专注。对手的反扑会更猛烈。”
但语气已不似训练时,那般严酷,反而带着一种并肩作战者的沉稳。
重新上场,正如真田所料,不甘失败的对手展开了更凶猛的反扑,进攻的角度更加刁钻,力量也提升到了极限。
一次长达二十余拍的激烈对攻,越前黎在底线左右疯狂飞奔,无数次救起看似不可能的回球。
终于抓住一个稍纵即逝,对手微小的站位失衡下,打出一记石破天惊的大角度,对角线穿越球。
球精准地砸在边线上!
得分!
但越前黎,也因为这极致发力后的巨大惯性,脚下狠狠一软,平衡瞬间丧失,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前踉跄,眼看就要以一种极其狼狈的姿态摔倒。
就在她以为,自己必将重重跌落的刹那。
一只有力的手臂,如同早已计算好她失衡的轨迹与角度,从她视线死角的后侧方稳稳探出,不是简单地搀扶,而是精准地、完全地环住了她的腰际。
将她向前倾颓的身体,猛地揽住,一股强大、温和却不容置疑的力量,瞬间将她即将触地的身体,稳稳地带回了平衡。
是真田!
他是什么时候,从网前来到她身后的?
他甚至……是背对着她刚才完成最后一击的方向!
那手掌的温度,透过早已被汗水浸透的薄薄运动服,滚烫地、清晰地烙印在她的皮肤上,热度惊人。
他掌心和指腹,因常年握拍形成的薄茧,摩擦过湿滑的衣料,带来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混合着刺痛与奇异痒意的粗粝触感。
他整个前臂坚实的力量感,他胸膛因为同样急促呼吸,而传来的微微震动,都在那一瞬间,无比清晰地、霸道地传递过来,淹没了她的所有感官。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凝固。
越前黎僵在,他坚实而短暂的怀抱里,大脑一片空白,耳边只剩下自己,震耳欲聋的心跳声,和他同样有些紊乱灼热的呼吸,交织在一起,敲打着她的鼓膜。
他立刻松开了手,退开一步,速度快得像被烈火烫到。整个过程可能不到两秒。
他声音沙哑紧绷,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站稳。”随即转身走开,帽檐压得极低,几乎遮住了全部表情。
但越前黎却清晰地看到,在他转身的瞬间,他脖颈后裸露的皮肤,连带着那线条硬朗的耳廓,都漫上了一层明显的、无法完全掩饰的绯红。
那股被他触碰过的热流,久久盘踞在腰间,挥之不去,比夏日的阳光还要灼人。
比赛最终毫无悬念地以立海大大比分获胜告终。
当两人并肩走下场地时,越前黎还沉浸在那片“无声领域”的玄妙感和腰间残留的、令人心悸的灼热烙印之中。
周围的欢呼和队友们涌上的祝贺,仿佛隔着一层朦胧的纱。
她看着真田线条冷硬、却隐约透出一丝不自然的侧脸,一股混合着巨大感激、共享胜利的兴奋。
以及某种难以言喻的隐秘悸动,促使她在柳生比吕士,递来功能饮料的间隙,飞快地、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带着微喘与一丝颤抖的声音低语:
“副部长,刚才……谢谢您。”
真田接过水壶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目光依旧牢牢锁定在前方的虚空,喉结却不受控制地,上下滚动了一下,同样以极低的声音,回了两个简洁到极致,却仿佛重若千钧的字:
“……没事。”
他的声线努力维持着平稳,但越前黎却敏锐地捕捉到,那抹试图被帽檐阴影隐藏的绯红,似乎又加深了些许。
越前黎看着那抹,泄了冰山内部,露出炽热岩浆的颜色,心底像有温热的泉眼,被彻底凿开,甜涩交织的暖流汹涌而出,瞬间涤荡了所有疲惫。
一股巨大而安宁的喜悦,包裹住她,让她几乎要抑制不住,嘴角那幸福而了然的上扬弧度。
信任,默契,守护,还有这在心照不宣中疯狂滋长、日益滚烫的牵绊……
一切都在无声中,完成了本质的进化与升华,共同构筑起只属于他们两人的、牢不可破的绝对领域。
关东大赛的征程仍在前方,更强的对手如同阴影中的猛兽,伺机而动。
但此刻,越前黎的心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勇气、笃定与一丝隐秘的甜蜜。
因为她知道,无论前路是何种恶战,她都将与身边这个人,心意相通,并肩同行,直至顶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