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幽魄林的第二日, 幽魄林深处,幽冥寒潭附近。
幽魄林名副其实。参天古木早已枯死,枝干扭曲如鬼爪,覆盖着厚厚的、湿滑的墨绿色苔藓。林间终年弥漫着灰黑色的浓雾,雾气不仅遮蔽视线,更能侵蚀罡气与神识,五感在此地被大幅削弱。浓雾中,时而有苍白的影子一闪而过,发出悉悉索索的声响或凄厉的呜咽,那是游荡的阴魂或受阴气滋养的妖物。
凌阳与无念并肩而行,两人周身都笼罩着淡淡的光芒。凌阳体表流转着灰金色的混沌罡气,将试图侵蚀的阴寒雾气隔绝、甚至隐隐吞噬转化。无念则身泛柔和佛光,手持念珠,口诵低微梵音,所过之处,雾气退散,一些弱小的阴魂远远避开。
“凌施主的护体罡气,竟能转化此地的幽冥阴气,着实玄妙。”无念目视前方,语气平淡地说道。
“大师的佛光普照,才是阴邪克星。”凌阳回应,目光警惕地扫视四周。他能感觉到,这片森林深处,隐藏着一些让他都感到危险的气息。同时,通过魂契,他感知到玄骨的位置正在缓慢靠近,且其气息中的波动似乎平稳了一些,但仍处于某种紧绷状态,似乎在追踪或躲避什么。
根据无念的指引和自身对阴气浓度的感应,两人逐渐深入。周围的温度越来越低,呵气成霜,地面上开始出现泛着幽蓝光泽的冰晶。枯死的鬼木逐渐稀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片嶙峋的黑色怪石。
又前行了约一个时辰,前方传来潺潺水声,雾气也变得更加凝实冰冷。
穿过一片石林,眼前豁然开朗。
这是一处被环形黑色山崖包围的幽谷,谷中央,是一口约莫十丈见方的水潭。潭水并非清澈,而是一种沉郁的、仿佛能吸收一切光线的漆黑,水面平滑如镜,不起丝毫波澜,散发着刺骨的寒意与精纯到极致的阴属性能量。这便是幽冥寒潭。
寒潭周围的地面凝结着厚厚的幽蓝色玄冰,寸草不生。潭边立着几块高大的黑色石碑,石碑上刻满了模糊的、充满镇压意味的符文,有些已经残缺。
然而,此刻寒潭边并不平静。
三道人影正在对峙。其中两人,正是玄骨与一名玄冥宗弟子(非之前跟随的那位,应是后来汇合的)。玄骨脸色略显苍白,气息不稳,显然有伤在身。他对面,则站着一名浑身笼罩在灰黑色幽冥鬼气中、手持一杆招魂幡的老者,正是之前在葬龙坑外与凌阳有过一面之缘的幽冥教长老——厉千魂!他身后,还站着两名目光呆滞、气息却达到五品巅峰的幽冥炼尸。
“玄骨师侄,何必如此固执?”厉千魂声音沙哑,带着蛊惑,“此潭中的‘幽冥寒髓’,对你我修炼幽冥、玄冥功法皆有天大益处。共享之,岂不美哉?何苦为了独占,与老夫动手,还伤了你同门?” 他指了指地上躺着的一名生死不知的玄冥宗弟子。
玄骨眼神冰冷,擦了擦嘴角血迹:“厉长老,此潭乃我玄冥宗先发现。共享?怕不是想让我等替你抵挡潭中‘寒髓阴魄’,你好坐收渔利吧!” 他方才与厉千魂短暂交手,吃了点亏,更被对方诡异的炼尸和魂术所伤。若非他修炼的《玄冥真解》对幽冥之力也有一定抗性,且魂契带来的神魂坚韧远超同阶,恐怕早已落败。
“冥顽不灵。”厉千魂眼中绿火一跳,招魂幡摇动,那两具炼尸发出低吼,缓缓逼近,“既如此,老夫便替玄冥宗教训一下不懂事的小辈!”
就在炼尸即将扑上时,凌阳与无念的身影从石林后转出。
“阿弥陀佛。厉施主,以大欺小,非长者所为。”无念合十道,佛光微微照亮了阴寒的潭边。
厉千魂动作一滞,看向无念,又看到凌阳,尤其是感应到凌阳身上那股晦涩深沉、令他都感到一丝威胁的气息时,脸色微变。“烂柯寺的无念?还有你……凌阳?” 他显然认出了凌阳,眼中闪过一丝忌惮与贪婪交织的神色。凌阳身上的秘密(对抗幽冥之力)对他吸引力巨大,但对方此刻展现出的实力,似乎比情报中更强。
玄骨看到凌阳,眼中掠过一丝微不可查的放松,随即恢复冷硬,对着厉千魂冷笑道:“厉长老,看来你的算盘打不响了。”
厉千魂脸色阴晴不定。一个受伤的玄骨他不惧,但加上实力莫测的凌阳和深浅不知的烂柯寺传人,胜负难料。而且此地环境特殊,一旦大战引动潭中阴魄或触发其他禁制,后果难料。
“哼,今日便给烂柯寺和这位凌小友一个面子。”厉千魂收起招魂幡,深深看了凌阳一眼,“凌小友,你我之间,来日方长。” 说罢,他竟不再纠缠,带着两具炼尸,化作一道灰黑鬼气,遁入浓雾之中,消失不见。
厉千魂退走,玄骨松了口气,对凌阳和无念拱手:“多谢二位解围。”
“同为人族,理应如此。”无念道,目光却看向那漆黑的寒潭,“玄骨施主,你说潭中有‘幽冥寒髓’,还有‘寒髓阴魄’守护?”
“正是。”玄骨点头,“寒潭深处,确有精纯的幽冥寒髓凝聚,对我等修炼阴属功法乃大补。但潭底栖居着至少三头‘寒髓阴魄’,无形无质,专攻神魂,且能引动潭水极寒,极为难缠。方才我与厉千魂便是因探查寒潭,惊动了阴魄,才被其偷袭受伤。”
凌阳走到潭边,伸手感受了一下那刺骨的寒意,以及潭水中蕴含的精纯阴力。同时,他丹田内的噬魂刀传来强烈的渴望——并非对寒髓,而是对这至阴至寒的环境,以及……对斩龙断刃的吞噬欲望!在这里进行吞噬,似乎能借助寒潭阴力,中和断刃中炽热龙血的反噬,提高成功率!
“凌施主可是想借此潭淬炼兵刃?”无念敏锐地察觉到了凌阳的意图。
“不错。”凌阳没有隐瞒,“需借这寒潭阴力一用。不过,需先解决那‘寒髓阴魄’。”
玄骨立刻道:“我可与这位大师一同布下阵法或施展手段,引开或牵制阴魄,为凌道友争取时间。” 他这话既符合他“报答解围之恩”的人设,也暗中配合了凌阳的计划。
无念沉吟片刻:“小僧所修佛法,对这等阴魂之物亦有克制。我可于潭边诵经,布下‘小金刚伏魔圈’,暂时阻隔阴魄对外界的侵扰,并削弱其力量。但需玄骨施主从旁护法,防止其他干扰。”
计划迅速敲定。由无念在潭边布下佛光结界,压制和吸引阴魄注意力;玄骨在一旁警戒,防备厉千魂去而复返或其他意外;凌阳则潜入寒潭深处,进行兵刃吞噬。
无念盘膝坐下,念珠转动,口中梵音渐起,柔和而坚定的金色佛光以他为中心扩散开来,在寒潭边缘形成了一个直径约三丈的光圈,光圈内寒意大减,佛光隐隐照入漆黑潭水,引得潭水微微波动。
凌阳不再犹豫,对玄骨点了点头,纵身跃入寒潭!
刺骨的冰寒瞬间包裹全身,仿佛连灵魂都要冻结!这寒意不仅能冻伤肉体,更能侵蚀神魂!凌阳立刻全力运转《混沌龙魔体》,灰金色罡气在体表形成一层坚韧的隔膜,同时混沌归元特性发动,缓慢转化着侵入的寒意。他屏住呼吸(以他现在的修为,短时间内无需呼吸),向着潭底潜去。
潭水越深,越是黑暗冰冷,压力也越大。神识在此地受到严重压制,只能探出丈许范围。大约下潜了二十余丈,脚下一实,到了潭底。
这里并非淤泥,而是光滑坚硬的玄冰。潭底中央,可以看到几处微微发光的、如同水晶簇般的幽蓝色结晶体,散发着精纯的阴寒气息,正是“幽冥寒髓”。但凌阳的目标不是它。
他找到一个相对平整的冰面,盘膝坐下。心念一动,噬魂刀出现在手中,刀身暗红与金色纹路在漆黑潭水中微微发光,传递着兴奋与渴望。接着,他将那柄斩龙断刃也取了出来。断刃一出,周围冰冷的潭水都仿佛被其蕴含的炽热龙威与凌厉剑意逼开少许,形成一个微小的无水空间。
“开始吧。”凌阳眼神坚定,双手分别握住噬魂刀与斩龙断刃,将两件兵刃的刃锋缓缓靠拢。
就在两者接触的刹那——
“嗡!!!”
斩龙断刃爆发出强烈的抗拒!金色的剑芒与炽热的龙威轰然爆发,试图弹开噬魂刀!整个寒潭底部都剧烈震动起来!那几处幽冥寒髓光芒乱闪,潭水温度骤降,仿佛要将凌阳彻底冰封!
与此同时,三道模糊的、由极致寒意与怨念凝聚而成的苍白影子,从寒髓附近显形,发出无声的尖啸,朝着凌阳扑来!正是寒髓阴魄!它们被断刃的炽热气息与凌阳这个活物的生机彻底激怒了!
潭边,无念闷哼一声,佛光结界剧烈波动,显然承受了来自潭底的巨大冲击。玄骨立刻催动玄冥罡气,协助稳定结界,同时紧张地关注着潭面。
凌阳早有准备。他低喝一声,混沌源砾的力量被全力引动,一股更加古老浩瀚的混沌气息弥漫开来,暂时镇住了暴动的潭水与断刃。同时,他分出一部分心神,观想混沌巨刀,狠狠斩向扑来的三道阴魄!
然而,阴魄无形,对物理攻击几乎免疫,直接穿透刀影,扑向凌阳识海!
就在这危急时刻,凌阳怀中那枚“幽冥玄玉”钥匙,忽然自动飞出,悬浮在他头顶,散发出幽幽的暗紫色光华!这光华似乎对幽冥阴魂有着特殊的吸引力与安抚(或压制)效果,那三道阴魄的动作顿时一滞,竟围绕着玄玉旋转起来,虽然依旧散发寒意,但攻击性大减!
“好机会!”凌阳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时机,将全部精神与力量投入到吞噬之中!
他先是以自身精血混合混沌罡气,在噬魂刀与斩龙断刃接触处,刻画下一个复杂的、融合了《缚龙魂契》部分奥义与混沌真意的血炼契约符文!这是他从敖苍记忆碎片和自身感悟中临时推演出的法门,旨在建立吞噬通道,压制断刃灵性反抗!
符文成型的瞬间,噬魂刀发出兴奋到极致的嗡鸣!刀柄处的兽瞳完全睁开,射出贪婪的血光!刀身上的暗红与金色纹路如同活过来的血管,疯狂蔓延,缠绕上斩龙断刃!
断刃剧烈挣扎,金色剑芒试图斩断这些纹路,但在混沌罡气、寒潭阴力、幽冥玄玉光华的三重压制下,以及血炼契约的束缚下,反抗越来越弱。
凌阳感到自己的神魂、气血、罡气都在被疯狂抽取,注入这场吞噬之中。他咬牙坚持,不断吞噬周围潭水中精纯的阴寒之力转化为罡气补充,同时系统储备的杀戮点也在快速消耗,转化为精纯能量和修复力。
吞噬过程缓慢而痛苦。斩龙断刃中蕴含的“斩龙真意”与炽热龙威,被一点点剥离、分解,通过血炼符文,注入噬魂刀中。噬魂刀如同饕餮,贪婪地吸收着这些高品质的“养分”。
刀身开始发生肉眼可见的变化:暗红的底色变得更加深邃,如同凝固的血液;原本的金色纹路变得更加明亮、复杂,逐渐演变成一种暗金色的、如同龙鳞与剑纹交织的华丽图案;刀锋处那点寒芒中的空间漩涡,变得更加稳定清晰,隐隐有金色的电光闪烁;刀柄处的兽瞳,瞳孔中仿佛多了一丝凌厉的“斩”之意境。
而斩龙断刃,则如同风化的岩石,光泽迅速黯淡,裂痕扩大,最终在一声轻微的碎裂声中,彻底化为无数暗金色的光点,绝大部分被噬魂刀吸收,少部分则融入凌阳体内,被混沌漩涡同化。
整个过程持续了约半个时辰。
当最后一点断刃光点被吞噬,噬魂刀猛然爆发出一股全新的、令人灵魂战栗的恐怖气息!
刀身自动从凌阳手中飞起,悬浮于寒潭之中。原本的暗红与金色彻底融合,化为一种深沉内敛的暗金血色,刀身流淌着混沌灰芒、炽热金辉、凌厉剑意、以及浓郁的血煞之气!刀柄兽瞳完全化作暗金色,冰冷、威严、充满吞噬与斩绝的欲望!
【系统提示:噬魂刀成功吞噬‘斩龙断刃(残)’!品质大幅跃升!当前品质:地兵(初阶·可成长)!】
【新增\/强化特性:】
1. 戮龙之锋:攻击对龙族血脉目标伤害大幅提升,并可一定程度上压制龙威。刀意蕴含“斩龙”真意,对高防御、高生命目标有额外破防效果。
2. 炽龙之噬:吞噬效果增强,可掠夺目标龙族血脉精华(微弱),强化自身龙威特性及刀主相关能力。
3. 混沌剑煞:刀罡可转化为混沌剑煞,兼具混沌侵蚀、炽热灼烧、斩绝破甲多重特性。
4. 器灵跃迁:器灵灵智显着提升,可与刀主进行清晰意念交流,自主战斗与护主能力更强。
5. 空间稳固:刀身空间属性增强,幽冥遁影距离与效果提升。
地兵!噬魂刀终于跨越了玄兵门槛,成为真正的地阶神兵!而且获得了针对龙族的特化能力,成为名副其实的“戮龙之刃”!
凌阳强忍着巨大的消耗与虚弱感,伸手召回焕然一新的噬魂刀。入手沉重了许多,但那种血脉相连、如臂使指的感觉也更加清晰。刀身传递来满足、强大、以及更加强烈的嗜血欲望。
他收起幽冥玄玉(光芒已黯淡不少),看了一眼那几处幽冥寒髓和仍在玄玉影响下徘徊的寒髓阴魄,没有贪心。吞噬过程消耗太大,且此地不宜久留。
他迅速上浮,冲出潭面。
潭边,无念和玄骨都松了口气。无念脸色有些发白,显然维持结界消耗不小。玄骨则震惊地看着凌阳手中那柄气息截然不同、令人心悸的暗金血刀。
“恭喜凌道友,神兵大成!”玄骨由衷道,其中几分真几分假或许只有他自己知道。
无念也睁开眼,看向噬魂刀,眼中佛光流转,似在推演,最终轻叹一声:“此刀煞气与锋芒更盛,然亦蕴含大因果。凌施主,望善用之。”
“多谢大师护法。”凌阳点头,将噬魂刀收起,气息依旧有些虚弱,但眼神明亮。他看向玄骨,传音道:“做得不错。厉千魂为何盯上你?可有关乎‘幽玄本源气’的线索?”
玄骨立刻暗中以魂契回应:“主人,厉千魂似乎也在寻找‘幽玄本源气’,且掌握了一些关于幽魄林深处某处‘古老镇压之地’的情报,怀疑那里可能有‘幽玄之眼的次级投影或遗物。他与我冲突,是想逼问或抢夺我宗可能掌握的线索。我确实从宗门古籍中得知,幽魄林深处有一处‘镇魂碑林’,可能与上古镇压邪神有关,但具体位置不详。”
镇魂碑林?镇压邪神?凌阳心中一动,看向无念:“大师来此,除了度化怨魂,可是也感应到了某种特殊的‘镇压’或‘邪恶’气息?”
无念深深看了凌阳一眼,缓缓点头:“不错。小僧踏入幽魄林后,便隐约感应到一股极其隐晦、却浩瀚邪恶的意念被镇压在森林极深处,并且……那股意念似乎在缓慢地影响、扭曲着林中的阴魂与地脉。小僧此行,亦是想探明源头,若有可能,加固封印,或寻得彻底净化之法。”
看来,这幽魄林深处,果然藏着大秘密。可能与幽玄之眼有关,也可能是其他上古邪物。
就在这时,三人同时感到怀中令牌微微一热,一道信息传入脑海:
“秘境异变:焚龙台区域龙气暴动,疑似有重宝或上古龙族传承现世。各持令者,可自行前往探寻。注意,该区域空间紊乱加剧,危险等级提升。”
焚龙台?龙气暴动?凌阳想起苏红衣和武破军正在前往那里。而自己刚得了“戮龙之刃”,对龙族相关事物感应更强,或许……
“看来,我们得去焚龙台看看了。”凌阳看向无念和玄骨。
无念合十:“小僧随凌施主同行。那股邪恶意念的源头,似乎也与龙气暴动方向有所关联。”
玄骨略一迟疑,也道:“我宗对龙族遗迹亦有关注,愿同往。” 他需要将焚龙台异动的消息传回宗门,同时跟随凌阳也更安全。
三人稍作休整,凌阳服下丹药恢复,便立刻动身,朝着令牌指引的焚龙台方向,疾驰而去。
而在他们离开后不久,幽冥寒潭旁的阴影中,厉千魂的身影缓缓浮现,望着他们离去的方向,眼中绿火闪烁:“都去了焚龙台?嘿嘿,正好……‘圣眼’指引之地,也在那个方向。这次,定要有所收获!”
幽魄林的阴雾,似乎更加浓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