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帝王以孝义治天下，顾砚珩子告父，那可是重罪，法理所不容，无论谁来都救不了，若是陛下饶过他，那就违背了陛下治世的初衷，相当于将一个把柄交到别人手里，往后无论皇帝想要做什么，都会被人掣肘，皇室就没有信誉可言了。
“要想顾明远付出代价，那我自然只能以命相搏，可即便我愿意拿命为我母亲讨回一个公道，但我手里证据不足，除了那个大夫和丫鬟这两个人证，并未有任何物证。”他总不能去打扰母亲安宁，开棺验尸吧，而且过去这么多年，也验不出什么了。
“那冯嫣知道多少？或许我们可以从她入手呢？”
顾砚珩摇摇头，觉得从冯嫣那里得到什么线索的几率实在是太小了，冯嫣为了顾衍修，为了世子之位，只会希望自己死，怎么会背叛顾明远。况且她好好的正室侯夫人不做，去帮着与自己敌对的继子状告自己的夫君，做一个罪妇，她又不是脑子有病。
沈昭月眉头紧锁，这件事已经走入困境，找不到突破口。只能从长计议，沈昭月眸光一闪，想起了什么，看向顾砚珩。
“我记得你与表哥一边儿大，你明年就及冠了吧，这世子之位威远侯到底会怎么选择，你生辰那日想必就见分晓了，这世子之位你已经准备好了？”
“自然是准备好了的，今日之前我原本只有六分把握。”
“你过了今日呢？”
“过了今日我就有九分了，那三分，是郡主给我的加注。”
“那还有一分呢？”
“是我遭遇险境，他们在我生辰之前必定会做两手准备，劝说威远侯改立世子，毕竟他是如今的威远侯，手握兵权，只要他点头，陛下与朝臣自然会优先考虑他的想法，祖父为我求的是陛下的恩典，但陛下看中的是臣子的忠诚，若是威远侯主动上书请求改立世子，背了那个不孝的骂名，那陛下也可以故作无可奈何的同意，顺便再给我些别的封赏，那陛下的声誉也不会受到什么影响，一朝天子一朝臣，祖父年轻时的功绩再如何，终究是先帝在位的时候立下的；当然还有最简单又不会让威远侯背上骂名的方法，那就是我死了，或者残了，名声尽毁，那世子之位自然就是他们的囊中之物了。”
沈昭月想反驳顾砚珩对于皇帝的看法，但她又无从反驳，就连他们光鲜亮丽，深受圣宠的安王府，一言一行都小心谨慎，父王时常告诫他们不要仗势欺人过了头，不要心高气傲越了矩。
沈昭月想到这儿，突然灵机一动，脑海里蹦出一个想法。
“我倒是有一个办法让你稳坐世子之位，谁也不敢来抢，就是这方法的坎坷比较多，不知道顾大人受不受得住。”
“臣愿闻其详，还请郡主赐教。”顾砚珩拱手向沈昭月行了一礼。
“我这过了年就及笄了，父王母妃定会为我着手相看，给我定下亲事，若是顾大人有办法跨过层层阻碍，从那些候选的世家公子中脱颖而出，成为我的未婚夫婿，你也算是自家人了，皇伯父自然没有不帮亲的道理，更何况你本身就有老侯爷求的恩典，你为世子更是合情合理，那关于世子之位的一切问题就迎刃而解了，只要是你还活着，哪怕是残了，那世子之位也会是你的，但前提是你要先过了舅舅他们，还有姐姐，哥哥，表哥他们那关，才能走到我父王母妃跟前，至于要怎么过关，就要看顾大人的本事了。”
沈婉棠和沈渝景顾砚珩不了解，但林瑾舟他看是见过他那护姐的样子，到现在都还没原谅他姐夫，每次提起都是那谁那谁的，林瑾舟与沈昭月一同长大，把沈昭月当亲妹妹，他不敢想到时候林瑾舟知道自己觊觎他的宝贝妹妹，他会是什么反应，估计会提着剑追着自己砍，每一次见面都是血拼，冷战是万万不可能在林瑾舟身上发生的，他只会和自己拼命。
顾砚珩脸色阴沉的进入明楼，出来的时候脸上眉开眼笑，就是眼眶有些红红的，今日沈昭月的话让顾砚珩觉得就像晴空万里的天气有一道惊雷劈到了自己的头，不，不是惊雷，是一大块儿馅饼砸到了自己的脑门。
掌柜看着顾砚珩远去的身影，心里满是对沈昭月敬佩之情，果然还得是郡主啊，虽然不知道两人在明月阁说了什么，但看主子的表情，郡主一定是对主子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将主子那颗冷硬的心感化，让主子涕泗横流，失声痛哭。
春华和冬序今日才是震惊到难以复加的那个，沈昭月与顾砚珩的谈话并未避着两人，但沈昭月下了令让两人不得宣扬，连夏汀和秋蝉都不能说，马车上，春华难得露出欲言又止的表情看着沈昭月。
“春华，你有话就说，有事就问。”
“郡主，您这决定是不是有点太仓促了，咱们真的不告诉王爷王妃吗？”春华觉得沈昭月今日的种种行为有些颠覆她从前对沈昭月的认知。
“不仓促啊，不告诉父王母妃是不想父王母妃以后与他见面带了其他想法看待他，顾砚珩若是有本事，他就一定能得到父王母妃的认可，他要是没本事，就当我看走了眼，总归没公开，我也不会损失什么，我所能看到的与父王母妃看到的是不一样的，我不能找一个只对我好的人，而要找一个本身就很好的人，往后你们嫁人也应如此。”
沈昭月的话让在场的两人脸色羞红，春华有些羞怒。
“郡主您说什么呢？奴婢才不要嫁人，奴婢要跟着郡主伺候您一辈子。”
“春华，平日里见惯了你稳重端庄，倒是难得见到你这副小女儿家的样子，难不成你已经有心仪的郎君了，说出来是谁，本郡主一定为你做主。”
“郡主，您怎么也学着夏汀说话越来越不着调了，奴婢这些年一直跟在郡主身边伺候，哪有什么心上人啊。”
后面的时间里顾砚珩只要一有空就去找林瑾舟，时不时试探林瑾舟的态度，慢慢和他透露自己对沈昭月有意思，日积月累将这个观念渗透进林瑾舟的潜意识里，只要先拿下林瑾舟，他帮助自己打入内部，然后自己就可以逐个击破。
但顾砚珩发现自己好像有点暗示过头，透露的太多了，林瑾舟最近见到自己就想和自己打架，整得沈昭月都有些好奇，顾砚珩到底和林瑾舟说了什么，先去问林瑾舟，问怎么最近老是见到他和顾砚珩打架，林瑾舟看着眼前单纯的妹妹，拳头又不自觉的握紧。
“没事，就是那狗——枸杞吃多了，比较燥热，想找他切磋切磋武艺，散散热。”
沈昭月显然不相信，看着林瑾舟一脸狐疑。
“切磋武艺下死手？我见你俩那过招可没留啥情面。”
“这你就不懂了，高手过招那都是招招致命，点到为止的。”
“是——吗？”沈昭月还是不信，脸上满是质疑。
“是——啊，肯定是，当然是，必须是，只能是，好了好了，我兵部还有事儿，我先走了。”他现在又想去扶光院找顾砚珩打一架，沈昭月看见林瑾舟急匆匆离开的背影，开口叫住他。
“表哥，那个——”
“好啦，真的只是切磋而已，昭月乖，再问表哥就生气了。”
“不是表哥，我只是想和你说府门在这边，你去的那面好像是茅房。”
林瑾舟脸上的严肃维持没超过三秒，就被沈昭月的话打破，林瑾舟突然感觉氛围有些尴尬，摸摸鼻尖给自己找补。
“我就是想先去处理一下，然后再去兵部。”沈昭月也不拆穿他，只是离开前又叮嘱几句。
“那好吧，我先回去了，表哥你要少打架哦，要是你受伤了舅母和梨姐姐会心疼的。”
“知道啦，知道啦，我有分寸，放心吧，快回去吧，你不是说还要和婉棠陪你嫂嫂去逛蔷薇阁吗？”
经林瑾舟这么一提醒，沈昭月也想起来自己答应和沈婉棠崔妙一起去给林瑾舟纪梨挑贺礼，上次因为顾砚珩的事没挑成。
“对哦，我先走啦，表哥，下次再聊。”
林瑾舟看着沈昭月天真烂漫的背影，心里对顾砚珩的行为就更加嗤之以鼻，不禁低声暗骂一句禽兽。
“瑾舟，你找我什么事，你这表情怎么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谁惹你了？”
“没什么，都是一些小事，我来是想问表哥一个问题，最近兵部一位同僚问我，可我不知道怎么回答，想着来问问表哥。”
沈渝景听林瑾舟提到同僚，以为和兵部有关，脸上也严肃了几分。
“瑾舟你说。”
“就是我那位同僚有一个特别好的兄弟，然后呢，那位好兄弟又喜欢上了他的妹妹，所以我想来问问表哥，若是你遇到这样的事，你会怎么办？”
“你想问的就是这个？”沈渝景的脸上满是错愕，他都准备好头脑风暴，深思熟虑了。
“对啊，表哥你有妹妹，还是两个，婉棠已经及笄，她与靖宁侯的婚事或许成不了，但总要嫁人的，还有昭月这开了年也及笄了，姨母怕是也要开始张罗昭月的婚事了吧，京中有不少人家可是想和安王府结亲的，表哥你想象一下，两个乖巧可爱的妹妹被人惦记，你会怎么办？这个问题很严峻的。”
“当然是大办特办！”
“什么？办什么？”林瑾舟一时间没有理解沈渝景的意思，大办特办是什么意思，婚礼吗？这对吗？
“办丧宴啊。”
“哦~，原来是丧宴啊，什么！丧宴！表哥，这是不是有点太过了，好歹是皇城脚下，咱们随意行凶杀人会不会不太好。”
“你说的也有道理，那就打断腿扔出去吧，要想做我妹夫可以啊，貌比探花郎，文胜状元郎，至于武嘛，emmm，我要求也不高，能打过你或者砚珩就行，你俩都是舅舅教出来的，砚珩更是得了老侯爷的真传，你俩可以了，还有品性一定要好，这一点非常重要，爱贪小便宜的不能要，太清高的不能要，自大的不能要，记仇的不能要，斤斤计较的不能要，情绪不稳定的不能要，没耐心的不能要，不负责的不能要，不尊老爱幼的不能要，嫌贫爱富的不能要，不精明的不能要，太精明的也不能要，暂时就这几点，也不能要求太高了，不然都被吓跑了。”
沈渝景觉得自己的要求已经很放宽了，可林瑾舟只觉得沈渝景精准点名，还有你管这叫几点？但是他不敢说啊。
“怎么扯到婉棠和昭月身上来了，说回你的那个同僚，我们认真思量，我还是认为适合做兄弟的不一定适合做妹夫，万一你那同僚的兄弟有不为人知险恶的一面，你的同僚不知道呢，那不就是羊入虎口，害了他妹妹吗？所以还需要好好考察。”
“应该不会——吧。”顾砚珩那人平时瞧着挺正派的一人，应该不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一面吧。
“哎，知人知面不知心，不可妄下结论，前几日还听砚珩说起有一件男子毒杀妻子的案子，连枕边人都是如此，更何况是兄弟，你回去劝你那同僚好好想想，妹妹的幸福可是大事，马虎不得。”
沈渝景说的语重心长，对于家中有妹妹的他来说，光是想象一下，都能感同身受了。只是他不知道自己每提一次顾砚珩，林瑾舟就会心虚一分，他也怕沈渝景看出什么来，不敢再久留。
“今日多谢表哥解惑，打扰了，等有时间我们再一起打击鞠，我兵部还有事，就先走了。”
“没事，下次击鞠把砚珩一块儿叫上吧，上次你就说他厉害，可惜他上次没来，没能见到他的风采，下次一定把他叫上。”
“好，下次一定叫他。”
林瑾舟只感觉自己面对沈渝景越来越心虚，明明自己和沈渝景是一边的，在昭月的事情上和顾砚珩都是敌对的，但自己为什么遇到沈渝景就心虚呢，难不成因为自己和顾砚珩那点剪不断理还乱的兄弟情谊？算了，不管了，他现在手感火热，正好去找顾砚珩练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