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第73天的太阳，是蒙着层灰的橘色，挂在被丧尸啃得只剩半截骨架的写字楼顶上，连光线落下来都带着股铁锈味。林野跟着沈锐往街对面的高楼走，左腿膝盖下方的划伤还在疼——昨天在便利店翻物资时，被货架上掉下来的玻璃划的，三厘米长的口子，她只敢用衣角随便擦了擦，没跟沈锐说。
怕他嫌麻烦。
三个月前末日刚爆发，她在超市理货，丧尸撞碎玻璃门冲进来时，是同在超市的沈锐拽了她一把，从后门逃了。那天沈锐拍着胸脯说“野子，以后咱组队，我护着你”，林野就真把这话当了真。她背最重的背包，夜里守篝火到天亮，找到的压缩粮、干净水，全先塞给沈锐，自己饿了就啃两口干硬的饼干碎，渴了就喝路边积的雨水。
她从小没爸妈，外婆总说“出门靠朋友，互相帮衬着走”，林野觉得，沈锐就是末日里的“朋友”。
“沈哥，慢点走，我腿……”她想跟沈锐说腿有点疼，话没说完，就被沈锐回头打断：“磨磨蹭蹭啥？前面高楼顶能看见超市，去晚了泡面就被别人抢了。”
林野把话咽回去，加快脚步跟上。手里攥着的打火机快没油了，火苗颤巍巍舔着半根冷得发硬的香肠——这是昨天在居民楼里找到的，只剩最后半根。她把烤热的那端递到沈锐面前：“沈哥，你吃，我不饿。”
沈锐接过去，咬了一大口，油星子沾在嘴角，含糊着夸了句“野子懂事”。林野站在旁边笑，胃里空得发慌，却没敢说——她已经两顿没正经吃东西了，最后半块压缩粮昨天给了沈锐，说“沈哥你体力好，留着当备用粮”。
高楼只有七层，没电梯，楼梯间里堆着废弃的纸箱和垃圾，散着股霉味。沈锐走在前面，脚步快，林野跟在后面，左腿每迈一步都扯着疼，额头上冒了层薄汗。爬到三层平台时，沈锐突然停住脚步，往楼下看了眼，脸色瞬间白了。
“沈哥，咋了？”林野凑过去，顺着他的目光往下看——街面上黑压压的一片，至少二十只丧尸，正顺着马路往高楼这边涌，领头的那只缺了半边脸，黑红色的脑浆挂在下巴上，嘶吼声隔着老远都能听见。
“妈的，怎么这么多！”沈锐骂了句，拽着林野往平台边缘退。林野还没反应过来，后背就抵上了锈迹斑斑的铁护栏，栏杆晃了晃，掉下来块锈渣，砸在她的脚背上。
“沈哥，咱往楼上跑啊！”林野伸手想去拉沈锐的胳膊，可指尖刚碰到他的袖子，就被一股狠劲推在肩膀上——那力道比她想象中重十倍，林野的身体直接翻出护栏，往下坠了半米，才死死抓住护栏的铁条，左腿悬在半空，刚好对着楼下涌来的丧尸群。
“沈哥！拉我一把！”林野的声音发颤，手指攥着铁条，指节泛白，手腕被磨得生疼。她抬头往上看，沈锐站在平台上，没伸手，反而往后退了两步，脸上没了平时的“热乎劲”，眼神冷得像冰。
“野子，对不住了。”他的声音飘下来，轻得像风，却扎得林野耳朵疼，“你挡着它们，我才能跑。”
话音刚落，沈锐转身就往楼梯间冲，没回头看一眼。
林野的手指没抓稳——刚才烤香肠时，打火机的油蹭在手上，滑得厉害。她“啊”地叫了一声，整个人摔了下去，万幸砸在了二楼的空调外机上，金属壳子“哐当”响了一声，震得她骨头疼。可还没等她爬起来，楼下伸上来的丧尸爪子就抓住了她的左腿裤管，尖牙直接咬透了布料，嵌进胫骨里。
疼。
钻心的疼，像有把生锈的刀子在骨头缝里搅。林野低头，能看见丧尸的牙陷在自己的肉里，黑红色的血顺着裤管往下滴，滴在丧尸的脸上。她想踢开，可腿像被钉住了一样，动不了。
视线里，沈锐的背影消失在楼梯间的拐角，一点都没犹豫。
林野的眼泪混着冷汗往下掉，不是因为疼，是因为寒。三个月来的背包、守夜、让出去的粮食，原来在沈锐眼里，她不是“朋友”，不是“队友”，是能随手丢出去挡丧尸的“垃圾”。
外婆说“互相帮衬”，可沈锐连“让她活”都不肯。
丧尸还在啃她的腿，骨头被磨得“咯吱”响。林野盯着那只丧尸的头，脑子里只剩一个念头：我不能死，我要活着，我要找沈锐算账。
她的指尖无意识地攥紧，指甲嵌进掌心，渗出血来。就在这时，三米外，另一只正扒着空调外机往上爬的丧尸，头骨突然“咔嚓”一声，碎成了粉末，黑红色的脑浆溅在林野的裤腿上，黏糊糊的。
林野懵了。
她动了动手指，又看向咬着自己腿的那只丧尸——心里想着“让它的头碎掉”，下一秒，那只丧尸的头骨也应声碎裂，身体软下去，从空调外机上掉了下去。
是……超能力？
林野盯着自己的手，掌心还残留着“用力”的触感，像刚才捏紧拳头时的感觉，只是这股力，落在了三米外的丧尸头上。她顾不上想太多，左腿还在流血，楼下的丧尸还在往空调外机这边爬。
她试着集中注意力，盯着旁边的废弃空调外机——那东西至少有五十斤重，林野心里喊着“起来，砸下去”，空调外机真的慢悠悠地飘了起来，“轰隆”一声砸在楼下的丧尸群里，砸倒了三只。
趁着丧尸乱成一团的空隙，林野拖着血肉模糊的左腿，爬进了空调外机旁边的窗户——那是间废弃的医院诊室，里面散落着听诊器和病历本，积了层厚灰。
她扶着墙，一瘸一拐地往急诊室挪，每走一步，左腿的伤口就往下滴一滴血，在地上拖出长长的血痕。急诊室的柜子没锁，林野翻出一瓶碘伏和一卷纱布，没有麻药，她咬着牙，把碘伏直接倒在伤口上。
“嘶——”
剧痛像电流一样窜满全身，林野疼得浑身发抖，眼泪掉得更凶，却没停手。她一层层地往伤口上裹纱布，缠得紧紧的，直到血不再渗出来，才瘫坐在地上，背靠着柜子，大口大口地喘气。
背包里只有小半袋压缩粮，够吃三天。林野把粮揣进怀里，刚想找个角落躲起来，就听见楼下传来沈锐的声音，又尖又利，隔着楼层都能听清：“仔细找！抗生素必须找到！林野那丫头要是没死，留着就是隐患！”
林野的心脏猛地一沉。
他还没放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