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第一人民医院，
住院部306床。
一间六人间的病房里，此刻却挤了近十个人，空气里满是消毒水的味道。
病床上，龙强面色苍白，双眼紧闭，干枯的手背上扎着输液针。
床边，一个戴金丝眼镜的斯文青年被簇拥在中间，正是当年的班长张之栋。
他从一个名牌手包里拿出一个厚厚的红包，递给旁边的教导员范健。
“范老师，我先拿五千过来，不够了随时说。”
张之栋的声音很是随意，仿佛拿出的不是钞票，而是一摞废纸。
“不愧是班长！大气！”
旁边的史阳阳竖起大拇指立刻奉承道。
许平也急忙附和道：“那还用说！班长现在可是俏佳人KtV的少东家，这点钱算什么。”
范健闻言，脸上的褶子瞬间堆成了一朵花，他郑重地接过红包，不着痕迹地捏了捏，这才塞进自己的公文包里。
“好，好！之栋同学有出息，没忘了同学情谊，给大家做了个好表率啊！”
许平和史阳阳对视一眼，也各自掏出两千块钱。
“范老师，我们哥俩也出点力。”
范健脸上的热情稍减，但依旧是笑着接过，随手揣进包里：“嗯嗯，都有心了。”
汪雪走上前，将一个红包递过去，眨着一双桃花眼：“范老师，这是我的。”
她今天特意早起打扮了一番，雪白丰满的身材，配上一条紧身牛仔裤，让整个人显得成熟又性感。
见病房内一众男人投来的炽热目光，汪雪颇有些得意地撩了撩秀发。
紧随其后的是她的闺蜜钱可欣，同样也精心打扮了一番。
但她的风格与汪雪截然不同，瘦弱无骨的娇躯配着一条仙气飘飘的雪白长裙，满满的少女清纯风。
似乎今天都是来参加选美比赛的。
后面几个同学，王盛、卢超、姜晓霞、班花宋瑜等人也陆续捐了款，大多是两千。
范健的笑容一直挂着，只是愈发公式化。
众人看着病床上消瘦的龙强，心思各异。
一阵沉默后，嘴碎的史阳阳忽然开口：“哎，说起来，罗皓呢？他跟龙强以前不是好得能穿一条裤子吗？”
“谁知道呢！”许平冷哼了一声，“估计混得太差，不好意思露面吧。咱们的同学群，他早就退了。”
钱可欣划开手机屏幕：“咦，他真的不在群里！”
“我好像听说，他毕业后去送外卖了。”
汪雪声音鄙夷，带着一丝莫名的优越感。
“送外卖？”
范健皱起了眉头，摆了摆手，“那能挣几个钱，养活自己都费劲。行了，这事就别通知他了，免得给他添麻烦。”
话音刚落，病房门被推开，一个略带歉意的声音传了进来。
“不好意思，来晚了。”
众人扭头望去，只见秦飞扬正快步走了进来。
他穿着一身笔挺的黑色西装，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嫣然一副成功人士的派头，和大学时的样子判若两人。
“秦飞扬！”
钱可欣下意识地叫出了他的名字，眼神有些复杂。
当年秦飞扬追过她，被拒之后，这家伙转头就和隔壁班的韩笑笑好上了。
班花宋瑜的目光越过秦飞扬，往他身后望去，却只有空无一人的走廊，眼神里多了一丝失落。
秦飞扬没理会众人的打量，先是走到床边看了看睡着的龙强，然后才转向范健，从西装内袋里掏出一个红包：“范老师，我这有五千，先用着。”
看到又一个大红包，范健的眼睛再次亮了起来，高兴地接过塞进包里：“飞扬现在也出息了啊！好，很好！”
他拍了拍鼓鼓的公文包，对着所有人说：“同学们的心意我都替龙强收下了，感谢大家！”
说完，他又顿了顿继续道：“不过后续治疗费用是个大数目，光靠我们几个还不够。我已经申请了一个众筹，大家动动手指，把链接转发到朋友圈、家人群，这也是考验我们人脉和能力的时候嘛！总之，大家多帮忙，多转发！”
范健的视线在张之栋和秦飞扬身上停留了片刻，脸上笑意更深，心底却在盘算着什么。
史阳阳那张嘴又闲不住了，他转向秦飞扬：“罗皓呢？你、龙强，你们仨以前不是好得跟一个人似的？”
许平立刻跟上：“对啊，怎么没见他？”
“应该快到了！”秦飞扬看了眼手表，语气平淡。
这话一出，一直安静站在角落的宋瑜，美眸瞬间闪过一道光，紧咬住下唇，不自觉地捋了捋耳旁的秀发。
“快到了？”
汪雪闻言来了兴趣，带着几分夸张的关切，“听说他毕业后一直在送外卖，风里来雨里去的，那多辛苦啊！”
一旁的钱可欣忍不住掩嘴一笑，接话道：“是啊，送外卖能挣几个钱？别到时候人来了，份子钱都拿不出手，那多尴尬啊。”
两人一唱一和，病房里几个同学的表情都变得有些玩味。
“话不能这么说！”
班长张之栋慢条斯理地开口，他推了推金丝眼镜，姿态摆得很高，“同学情谊，心意到了就行。罗皓有困难，我们也不能强求嘛。”
他这番话看似大度，实则直接给罗皓定了性——就是个混得差的穷鬼。
范健把公文包往怀里又揽了揽，故作生气地板着脸教训道：“都说了别通知他，免得给罗同学增加负担。你们几个，就是爱瞎起哄！”
众人的议论声不大，却满是优越感。
宋瑜低着头，脑海里浮现的却不是什么外卖员，而是一个冬日午后。
瘦高的少年笨拙地抱着一只落水的流浪猫，用自己的旧外套裹着，那份小心翼翼的温柔，是她后来在任何一个西装革履的追求者身上都未曾见过的。
“想什么呢？”
旁边的闺蜜姜晓霞悄悄碰了她一下，低声问道。
宋瑜一惊，心虚地摇摇头，没再说话。
她只是觉得有些好笑，这些人用金钱衡量一切，却忘了当年那个少年，成绩永远是第一，善良也从不掺假。
秦飞扬听着这些议论，眉头皱了起来，他扫了那几个嚼舌根的人一眼，声音冷冷地斥责道：“他过得怎么样，还轮不到你们来操心。”
病房里顿时安静下来，气氛有些僵。
张之栋脸上的笑容顿时收敛，秦飞扬这明显是不给他面子。
“龙强！”
就在这时，病房门再次被推开，一个富有磁性的男声传了进来。
声音不大，却像一颗石子投进平静的池水，所有人都扭过头去。
门口站着一个高大的身影，逆着走廊的光，一时看不真切。
他迈步走了进来，来人没有穿西装，只是一身运动休闲装，却掩不住内敛的气质。
“皓哥，你来了！”秦飞扬脸上顿时露出笑意，拨开人群迎了上去。
“罗……罗皓？”史阳阳挤出人群，声音里满是惊奇，眼珠子差点都瞪出来了。
这一嗓子，像道炸雷，在安静的病房里猛然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