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羽在齐地复起的消息,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巨石,涟漪迅速扩散至整个咸阳宫。昨夜的密议虽定下大略,但具体的执行方略、人选任命,仍需在朝会上经过必要的程序,以安定人心,彰显朝廷决断。
次日大朝,文武百官肃立。当丞相蒯彻代表皇帝,将项羽盘踞齐地剧县、聚兵作乱之事公之于众时,丹陛之下顿时一片哗然。惊愕、愤怒、忧虑之色,浮现在许多大臣脸上。那个名字所带来的压迫感,并未因时间的流逝和曾经的失败而完全消散。
“陛下!”大将军柴武第一个出列,声如洪钟,打破了殿中的骚动,“项籍逆贼,败军之将,不思隐匿苟活,竟敢复叛于齐地,实乃自取灭亡!臣请旨,愿亲率精锐,北上平叛,必擒此獠,献于阙下,以安天下!”
他的请战,带着十足的自信与战意,立刻引得一众武将纷纷附和。
“末将愿随大将军前往!”
“项籍已是丧家之犬,何足道哉!陛下,发兵吧!”
文官队列中,却有不同的声音。大司农召平面带忧色,出班奏道:“陛下,大将军忠勇可嘉。然,去岁关中大战,今岁初定,府库粮秣消耗甚巨,山东诸郡亦需休养生息。若此刻大举兴兵北上,千里转运,耗费钱粮无数,恐伤及国本,动摇新定之民心啊。”
他的担忧不无道理,立刻得到了一些掌管财政、民政官员的暗自点头。
太尉尉缭子此时缓缓开口,声音沉稳,压下了殿中的议论:“陛下,大司农所虑,乃持重之言。然,项羽非等闲流寇。其勇武善战,名望犹存,若任其在齐地坐大,与北境彭越、南疆英布形成隐然呼应之势,则我天熙王朝将陷入三面受敌之困境,届时所需耗费,恐十倍于今日!故,此战必打,且需速战速决!”
他顿了顿,看向韩信,继续道:“然,用兵之道,在于因势利导。臣昨日与陛下及丞相议定,此次平叛,不以大军劳师远征为主,而当以精兵突进,辅以地方郡兵围堵,并以政治招抚分化其党羽。核心在于,以最小代价,最快速度,犁庭扫穴!”
韩信端坐御座之上,目光平静地扫过众臣,将众人的反应尽收眼底。他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太尉所言,正是朕意。项羽,疥癣之疾,然若置之不理,亦可溃烂肌肤。朕意已决,发兵平叛!”
他目光转向武将队列,并未落在最为激昂的柴武身上,而是越过他,看向另一位虽年轻却已以果决悍勇着称的将领。
“栾布。”
被点到的卫将军栾布身躯挺拔,闻声大步出列,甲胄铿锵,躬身道:“臣在!”他年纪虽轻,但眼神锐利,面容坚毅,自有一股逼人的气势。
“朕命你为平北中郎将,总领齐地平叛军事。调拨北地、陇西精骑五千,并东郡、薛郡郡兵两万,归你节制。”韩信的指令清晰传来,“你的任务,非是与项羽决战于旷野,而是锁死其活动范围,断其粮草,疲其士卒,寻其破绽,一击致命!齐地郡兵,皆受你调遣,务求使其无法流窜,无法壮大!”
选择栾布,是韩信深思熟虑的结果。柴武需坐镇中枢,威慑四方,不可轻动。而栾布年纪虽轻,却性格刚毅沉稳,行事狠辣果决,曾在颍川以铁血手段镇压豪强,证明其有能力处理复杂局面,且对皇帝命令执行极为彻底。用他来对付在齐地流窜的项羽,正可发挥其“锐利、精准、狠辣”的特点,如同出一柄快刀。
栾布眼中闪过一丝灼热的战意,并无丝毫怯场,只有被委以重任的决然。他深深一躬,声音斩钉截铁:“臣,领旨!必不负陛下重托,定将项籍之首级,带回咸阳!”
韩信颔首,继续部署:“丞相府之安民招抚诏令,需即刻下发齐地各郡县,广为张贴宣讲。御史中丞府,选派得力干员随军,监察军纪,记录功过,并负责接洽、安抚地方。”
“臣遵旨!”蒯彻与陈婴齐声应道。
“王瑕。”
“臣在。”
“麦风司在齐地所有力量,全力配合栾布将军行动,情报共享,协同行动。朕要知晓项羽的一举一动!”
“诺!”
一道道命令发出,整个帝国的战争机器再次为一个人而高效运转起来。没有倾国之兵,没有大张旗鼓,但所有人都能感受到那平静水面下涌动的暗流与杀机。
退朝之后,栾布并未耽搁,即刻前往大将军府与尉缭、柴武对接兵符、勘合地图,了解北地骑兵与郡兵详情。他深知此战关键,在于一个“困”字。项羽勇则勇矣,但无根之木,无源之水,只要锁住他,其败亡只是时间问题。
“栾将军,”尉缭子特意叮嘱,看着这位年轻的将领,“项羽虽困兽犹斗,然其用兵,常出入意料,不可有丝毫轻敌。齐地形势复杂,地方豪强态度暧昧,需刚柔并济,既要以雷霆手段震慑,亦要以朝廷恩义拉拢。”
栾布抱拳,语气坚定如铁:“太尉放心,布明白。此去,必如陛下所望,以最小代价,平此祸乱!项羽纵然是虎,如今也是落入平阳之虎,翻不起大浪!”
同日,携带皇帝诏令的信使纷纷驰出咸阳,奔向齐地各郡。而栾布也点齐麾下亲兵,准备即日启程,前往东郡与大部队汇合。
北方的天空,阴云似乎更加低沉。一场针对西楚霸王的猎杀,由这位年轻而锐利的将军拉开序幕。所有人都想知道,在齐地的山峦丘陵之间,曾经的霸王与天熙出鞘的利刃,将碰撞出怎样的火花。而这场围猎的结果,将深刻影响整个北疆,乃至天下的格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