椒房殿的清查之风,如同初冬的寒流,悄然刮过后宫每一个角落。林皇后并未大动干戈,却以协理六宫之权,将内侍省、尚宫局、尚服局等关键衙署的日常运作纳入更严格的监管之下。账目、采买、人员调配,皆需按新立的章程报备核销。此举看似繁琐,却有效地压缩了那些见不得光的操作空间。
王瑕那边也传来了密报。顺着李、王二位美人提供的线索,麦风司的缇骑秘密查访了那位“已出宫荣养太妃”的娘家以及尚服局钱姓老宫女的背景。太妃娘家子侄与一些旧齐遗臣往来密切,而那位钱姓老宫女,则在赵元掌权时期,曾负责过一段时间宫内器物的采买登记,与已被处决的几名赵元党羽有过不清不楚的接触。
线索再次指向那些盘根错节的旧势力残余。他们如同蛰伏在宫墙阴影下的毒藤,即便主干被斩断,依旧有细小的藤蔓试图攀附新的高枝,散播毒素。
林皇后看着王瑕呈上的密报,心中冷笑。她并未急于将这些线索公之于众,而是将其牢牢握在手中。现在还不是彻底清算的时候,打草惊蛇,反而会让这些毒藤藏得更深。她需要借此看清,还有哪些人,在暗中与这些旧势力勾连。
她以“整肃宫纪,以儆效尤”为由,将尚服局那位钱姓老宫女,以及内侍省两名与赵元案有轻微牵连、但之前未被深究的中层宦官,以“怠忽职守”、“账目不清”等不大不小的罪名,调离了关键岗位,贬至浣衣局等苦寒之地。动作干净利落,理由充分,让人挑不出错处,却又实实在在地剪除了一些潜在的威胁。
后宫众人见这位年轻的皇后手段如此老练,恩威并施,既有协理六宫的名分,又有皇帝隐约的默许支持,行事更是滴水不漏,原本一些存着观望或别样心思的人,也不得不收敛起来。椒房殿的威严,在这一次次不动声色的整顿中,逐渐确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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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疆,雁门郡外的草原深处。
一支约五十人的“锋镝营”小队,正伪装成匈奴散骑,沿着一条干涸的河床向西北方向潜行。都尉韩猛(柴武麾下悍将)伏在马背上,锐利的目光扫视着四周。根据游骑之前的情报,这片区域曾出现过那支战斗风格迥异的“假匈奴”的踪迹。
“都尉,前方发现马蹄印,很新,不超过两个时辰。”一名斥候从前方策马返回,低声禀报,“步距和蹄印深度判断,是精锐,约二十骑,方向偏西,似乎……不是往骊山,而是朝着阴山缺口去的。”
阴山缺口?那里并非传统的南下通道,地势险峻,人烟稀少,通往的是匈奴左贤王与右贤王势力范围的交界缓冲地带。他们去那里做什么?
韩猛心中疑云更甚。“跟上去!保持距离,没有我的命令,不许暴露!”
小队悄然改变方向,如同草原上的狼群,远远辍着那不明的蹄印。追踪了将近一个时辰,前方出现一片怪石嶙峋的山坳。蹄印在这里变得杂乱,似乎对方在此停留过。
韩猛示意小队散开警戒,自己带着两名最得力的手下,小心翼翼地摸上山坳一侧的高地,借助岩石掩护向下望去。
山坳底部,景象让他瞳孔一缩!
只见那二十余名“假匈奴”并未驻扎,而是围成了一圈,中间站着三个人。其中两人看身形打扮,正是他们追踪的目标,此刻已经脱去了匈奴的外袍,露出里面紧身的、材质奇特的暗色劲装。而站在他们对面那人,身形高大,披着厚重的斗篷,遮住了面容,但看其站姿和气度,绝非寻常人物。
更让韩猛心惊的是,在那斗篷人身后,还站着两名随从,其装束……竟带着明显的西域特征!高鼻深目,腰间佩着弯刀,刀鞘上镶嵌着色彩斑斓的宝石。
三方人马,在这荒无人烟的山坳里秘密会面?!
由于距离太远,听不清他们交谈的内容。只见那两名暗色劲装者对着斗篷人躬身行礼,态度颇为恭敬,随后取出了一卷羊皮纸似的东西,递了过去。斗篷人接过,展开看了看,点了点头,随即也回身从西域随从手中取过一个不大的木匣,交给了对方。
交易完成!斗篷人不再多言,带着两名西域随从,迅速转身,隐入了山坳另一侧的乱石之中,消失不见。那两名暗色劲装者则小心收好木匣,重新披上匈奴外袍,打了个呼哨,带着手下上马,朝着来时的方向快速离去。
韩猛心中掀起惊涛骇浪。这些“假匈奴”果然有问题!他们不仅战斗风格不像匈奴,竟然还在此地与身份不明的斗篷人以及西域人秘密接触,进行交易!他们交给斗篷人的羊皮纸是什么?斗篷人给他们的木匣里又装着什么?那个斗篷人,是谁?是匈奴内部的某位实权人物?还是……别的势力?
他强压下立刻带人冲下去擒拿的冲动。对方人数虽少,但皆是精锐,自己这边虽有五十人,但在不明对方底细和那斗篷人是否留有后手的情况下,贸然动手风险太大,更重要的是,会彻底暴露己方的行踪和意图。
“撤!”韩猛当机立断,低喝一声,“立刻返回大营,将此事禀报大将军!要快!”
他意识到,北疆的局势,远比他想象的更为复杂。这已不仅仅是匈奴犯边的问题,似乎有一股神秘的第三方势力,正在草原的阴影下活跃,其目的,令人难以揣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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咸阳,宣室殿。
韩信同时收到了来自北疆柴武的加密军报(内含韩猛的发现)和骊山墨雪的最新奏陈。
他先看了柴武的军报,看着关于“假匈奴”、“斗篷人”、“西域客”的描述,他的手指在御案上轻轻敲击着,眼神幽深。
“西域……昆吾藏……匈奴……”他低声自语,将这些线索串联起来。昆吾藏传说与西域有关,匈奴觊觎宝藏,如今又出现神秘西域客与疑似内奸的“假匈奴”接触……这背后,似乎有一张更大的网。
他又展开墨雪的奏陈,上面详细描述了她对地宫能量力场的最新推断,以及需要特定“频率”才能安全进入核心区域的理论,并请求调拨更多资源,研制能够探测和干扰能量场的精密仪器。
韩信合上奏章,目光望向殿外沉沉的夜空。
宫闱稍靖,边疆又起波澜,地宫之谜更是牵扯出超越当前认知的力量。这天下,从未真正平静过。
“传旨,”他沉声开口,“准墨雪所请,少府、将作监全力配合格物院,一应物料、匠人,优先供给。另,密令柴武,加强对西域商队及边境不明势力的监控,重点查清那‘斗篷人’身份及交易内容。必要时,可动用潜伏暗线。”
内侍领命而去。
韩信独自坐在殿中,烛火将他的身影拉得悠长。他知道,真正的风雨,或许才刚刚开始。而他,必须在这纷乱的棋局中,找到那条通往最终胜利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