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赏花宴风波
翌日，靖王府的马车在八名玄甲卫的护卫下，驶向丞相府。
玄甲卫身着统一的玄色轻甲，腰佩制式长刀，眼神锐利，气息沉凝，仅仅是沉默地护卫在马车两侧，便散发出一种令人心悸的肃杀之气。所过之处，街市喧嚣都不自觉地低了几分，行人纷纷避让，目光中充满了敬畏与好奇。
马车内，楚瑶穿着一身藕荷色的锦裙，款式简洁却不失王妃气度。她靠在软垫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衣袖。十年空白，她如今的修为不过刚刚踏入炼体境门槛，体内那丝灵力微弱得可怜。但不知为何，想到萧煜那句“本王的人，还轮不到别人来欺辱”，她心中竟奇异地安定了几分。
丞相府早已张灯结彩，宾客云集。柳氏如今是丞相府实际上的女主人，她举办的赏花宴，京中不少贵妇千金都给面子前来。
当靖王府的仪仗抵达时，原本喧闹的府门处有了一瞬间的寂静。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辆奢华的马车上，看着楚瑶被丫鬟搀扶着走下。
她今日未施粉黛，脸色依旧带着一丝久病的苍白，但那双眸子，却不再是往日里的死寂与怯懦，而是沉静如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清冷。再加上身后那八名煞气凛然的玄甲卫，竟让她这个曾经的“废柴”，凭空生出了几分令人不敢逼视的威仪。
柳氏带着得体的笑容迎了上来，亲热地挽住楚瑶的手：“瑶儿回来了！快让母亲看看，在王府可还习惯？王爷待你可好？”她语气关切，眼神却飞快地扫过楚瑶身后的玄甲卫，眼底深处掠过一丝忌惮。
“劳母亲挂心，王爷待我极好。”楚瑶微微颔首，语气疏离而客气，不动声色地将手抽了回来。
柳氏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随即又恢复自然：“那就好，那就好！快进去吧，各位夫人小姐都到了，就等你了。”
踏入熟悉的府邸，一草一木皆勾起回忆，只是物是人非。花园里衣香鬓影，言笑晏晏。楚瑶的出现，让热闹的气氛再次微妙地一滞。
无数道目光落在她身上，有好奇，有探究，有不屑，更有毫不掩饰的嫉妒。尤其是那些待字闺中的千金们，看向她的眼神几乎要喷出火来。一个连武魂都没有的废柴，凭什么能嫁给靖王那样天神般的男子？
楚瑶对这一切视若无睹，只在柳氏的引导下，与几位身份最高的夫人见了礼，便寻了个相对安静的角落坐下。玄甲卫则无声地散开，守在能随时护卫她的位置，如同沉默的磐石。
宴会开始，丝竹悦耳，觥筹交错。柳氏作为主母，八面玲珑，气氛很快又活跃起来。不少贵妇千金围着她奉承，话题有意无意地，总会带到楚瑶身上。
“要说还是王妃娘娘福气好，靖王爷那般人物，竟对娘娘如此看重，真是羡煞旁人了。”一位夫人笑着奉承。
柳氏掩口笑道：“是啊，我们瑶儿自小就是个有福气的。虽说以前……咳咳，但如今苦尽甘来，也是她的造化。”她这话看似夸赞，实则又轻轻戳了一下楚瑶“废柴”的旧伤疤。
立刻有人接话：“可不是嘛！不过话说回来，王妃娘娘如今身份尊贵，这修为上……呵呵，倒是无伤大雅了，有靖王爷护着，比什么都强。”这话里的酸意几乎要溢出来。
楚瑶端着茶杯，眼观鼻，鼻观心，仿佛没听见这些含沙射影的话。她在等，等柳氏真正的目的。
果然，酒过三巡，柳氏话锋一转，笑着对楚瑶道：“瑶儿，你离府这些日子，为娘整理库房，竟发现了你生母留下的一些旧物。想着或许对你有几分念想，便让人收在你从前住的院子里了。一会儿宴席散了，你去看看？若有合心意的，便带回王府去吧。”
生母的旧物？
楚瑶端着茶杯的手几不可察地紧了一下。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
来了。
她抬起眼，看向柳氏那张保养得宜、笑容温婉的脸，平静道：“母亲有心了。既然如此，我现在便去看看吧，免得扰了诸位夫人赏花的雅兴。”
柳氏似乎没料到她答应得如此干脆，愣了一下，随即笑道：“也好，那我让婉儿的贴身丫鬟春杏带你过去，她熟悉路径。”
楚瑶起身，对众人微微颔首，便带着两名玄甲卫，跟着那个叫春杏的丫鬟离开了喧闹的花园。
通往她旧日所住院落的路，偏僻而冷清。越往前走，人声越是遥远。春杏低着头在前引路，脚步匆匆。
楚瑶一边走，一边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四周。十年过去，这府邸的格局并未大变，但一些细微之处，却透着陌生。母亲去世后，柳氏入门，这府里许多地方，都留下了她的印记。
走到一处回廊拐角，前方忽然传来一阵压抑的争吵声。
“……东西肯定就藏在那儿！夫人说了，必须找到！”一个略显尖利的男声。
“可……可那是大小姐生母的遗物，我们这样……”一个怯怯的女声。
“什么大小姐！一个废柴罢了！如今走了狗屎运成了王妃，还真当自己是主子了？快找！找不到有你好看！”
楚瑶脚步一顿，眼神瞬间冷了下来。她示意玄甲卫停下，自己悄无声息地靠近拐角。
只见两个穿着丞相府下人服饰的仆役，正在她旧日院落的月亮门前拉扯。其中一个管事模样的男子，满脸不耐烦，另一个小丫鬟则吓得脸色发白。
他们在找母亲的东西？柳氏果然没安好心！所谓的“遗物”，恐怕是个陷阱，目的就是引她过来，然后……人赃并获？还是另有图谋？
楚瑶心念电转，正欲现身，身后却传来一个娇柔做作的声音：
“姐姐？你怎么在这儿？母亲不是让你去取东西吗？”
楚瑶回头，只见楚婉带着几个丫鬟，袅袅婷婷地走了过来，脸上带着天真无邪的笑容，眼神却像淬了毒的刀子，狠狠剜向她。
“我正要进去，就听到似乎有些吵闹。”楚瑶语气平淡。
楚婉笑容不变：“哦，许是些不懂事的下人在偷懒罢了。姐姐，我陪你一起进去看看吧，母亲可是特意为你留着的呢。”她说着，就要上前挽楚瑶的手臂。
就在这时，那月亮门内突然传来一声惊呼，紧接着是瓷器落地的碎裂声！
“怎么回事？”楚婉立刻惊呼出声，带着人快步冲了进去。
楚瑶眼神一凛，也紧随其后。
只见院内，刚才那个小丫鬟跌坐在地，面前摔碎了一个看似陈旧的首饰盒，几件式样古朴的珠宝散落一地。而那个管事模样的男子，则手里拿着一个用锦缎包裹的、巴掌大小的木匣，脸上带着一丝慌乱，但看到楚婉进来，立刻又镇定了下来。
“二小姐！”管事像是看到了救星，连忙上前，将木匣递给楚婉，压低声音道，“找到了！就是这个！”
楚婉接过木匣，迅速塞入袖中，然后转身看向楚瑶，脸上瞬间换上了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姐姐！你……你怎么能这样！母亲好心让你来取先夫人的遗物，你为何要指使下人在这里翻箱倒柜，还打碎了东西！这……这可是先夫人的念想啊！”
她声音不小，立刻引来了不远处一些被动静吸引过来的宾客。
众人看着满地狼藉，又看看面无表情的楚瑶和“委屈”的楚婉，顿时议论纷纷。
“天啊，这靖王妃也太过分了吧？”
“就是，再怎么也不能动先夫人的遗物啊！”
“果然是小门小户出来的，上不得台面，就算当了王妃也改不了……”
楚瑶冷冷地看着楚婉自导自演的这出戏。原来如此，柳氏的目的在这里。先是用“遗物”引她过来，再安排人“赃俱获”，污蔑她行为不端，甚至是对生母不敬。如此一来，她刚建立的靖王妃那点微薄威信，恐怕就要荡然无存，还会落个刻薄忘本的名声。
好毒的计策！
楚婉见楚瑶不说话，只当她是心虚，哭得更加“伤心”：“姐姐，我知道你如今身份不同了，看不上这些旧物，可……可你也不能如此糟蹋母亲的心意啊……”
就在这时，一个温和却带着威严的女声响起：“怎么回事？吵吵嚷嚷的，成何体统？”
柳氏在一群贵妇的簇拥下，姗姗来迟。她看到院内的情形，先是“惊讶”，随即“痛心”地看向楚瑶：“瑶儿！这……这是你做的？你怎么能……唉，就算你心里对为娘有怨，也不该拿先姐姐的遗物撒气啊！”
母女俩一唱一和，瞬间将楚瑶推到了风口浪尖。所有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充满了鄙夷和谴责。
楚瑶深吸一口气，正要开口。
忽然，一个冰冷低沉、带着不容置疑威严的声音，自院门外传来：
“本王的王妃，需要觊觎几件死物？”
众人骇然回头，只见萧煜不知何时竟站在了那里。他依旧是一身玄色常服，负手而立，面容冷峻，目光如刀锋般扫过全场，最后落在柳氏和楚婉身上。
“还是说，丞相府觉得，本王亏待了自己的王妃，连几件像样的首饰都置办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