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谢氏集团。
楚译正在听季度汇报。
他今年二十八岁,西装革履地坐在主位上,眉目凌厉,早已不是那个爱围着谢时微打转亲热叫“哥”的毛头小子。
底下汇报的高管大气不敢出。
五年前谢氏集团前掌权人谢总先天不足加积劳成疾,造成器官衰竭重度咳血,昏迷不醒被送入IcU。
经过国内外顶尖医疗团队的努力,虽然奇迹般保住了一条命。
但是却成了一位植物人,五年中一直没有醒来。
本以为谢总倒下后,谢氏集团会群龙无首,面临谢总父母当年身亡后那般岌岌可危的下场。
没想到,当初没有丝毫管理背景的楚译却顶着巨大的压力接手了谢氏。
从第一年到现在的第五年。
楚译从大家口中的“关系户”变成了现在人人畏惧的“楚总”。
谁人不知,谢氏现任掌权人楚总手腕强硬,一个眼神就能让人冷汗直流。
突然,会议室一道突兀的手机铃声响起。
现场的高管都不由倒吸一口冷气,哪个不要命的蠢东西开会竟然没关手机?
环顾四周,哦,原来是楚总他自己啊!
那没事了。
端坐主位的楚译皱眉扫了一下自己的手机屏幕。
竟是他哥疗养院的号码!
楚译心脏一紧,抬手打断了正在战战兢兢汇报数据的市场部总监。
“您好,是楚先生吗?”
电话那头是个女声,她声音激动,“这里是慈仁疗养院,谢时微先生醒了。”
手中的钢笔猝不及防砸落在地,发出一声刺耳的脆响。
楚译被这个消息惊地倏地站起身来,整个会议室瞬间安静如鸡。
所有人都惊疑地看着他们向来冷静的楚总脸色剧变。
“你……你说什么?”楚译的声音几乎在发抖。
“谢先生刚刚恢复了意识,他——”
楚译没等对方说完就冲出了会议室,连外套都忘了拿。
“楚总?!”秘书在后面焦急喊。
“会议取消!”
楚译头也不回,声音哑得不成样子,“给我备车,去慈仁疗养院,现在!”
五年了。
整整五年。
他哥终于醒了。
*
谢时微靠在病床上,愣怔地看着窗外的世界。
阳光和煦,树影婆娑。
一切陌生又熟悉。
他真的回来了。
却也永远离开了薛远。
系统完成任务后,也和他解绑离开了。
兜兜转转,就只剩下他一个人。
谢时微喃喃道:“真的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一旁的护士仔细地给他做着基础检查,也耐心介绍着他的现状:“谢先生,您昏迷了整整五年,能够醒来真是奇迹,医学上像您这样的病例,醒来的概率不到万分之一……”
“还有这五年,一直以来都是楚先生一家人在照顾您……”
护士说完,目光下意识被眼前清冷矜贵的青年所吸引。
不仅是对方醒来后,那清冷中带着一丝忧郁的独特气质,还是对方那张出众和贵气并存的脸。
或许是沉睡五年的缘故,眼前人眉眼苍白,肌肤如同冷玉,病号服松垮露出伶仃的手腕。
最让她忍不住心生怜慕的是。
对方望向窗外时,那双弧形极其完美的丹凤眼低垂,眼尾微微泛红,带着一丝惘然和哀伤,显得整个人如琉璃般易碎。
护士感到迷惑不解,按理说能够从植物人状态清醒不是应该感到开心的吗?
为什么谢先生看起来有些悲伤呢?
谢时微收回视线,转而望向护士,眸光疏离如隔雾看花。
仿佛灵魂还停留在原来那个遥不可及的书中世界。
是以对护士刚刚的话好长时间才反应过来。
他转头对护士的话轻轻“嗯”了一声,表示感谢。
并出声询问:“你说的楚先生是楚译吗?”
“是楚译先生。”
见青年终于有了反应,护士面带喜色道:“我已经打电话给楚先生了,他应该马上会来医院看……”
她话还未落,房门便被猛然推开。
“哥!!!”
一道急促沙哑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楚译气喘吁吁地站在门口,一路跑来领带都歪了,额头上全是汗。
他死死盯着病床上真的清醒过来的青年,几乎不敢眨眼,生怕是自己的错觉。
谢时微转头,对上那张比记忆中更加成熟凌厉的脸。
“……小译?”
这一声轻唤,让楚译瞬间红了眼眶。
楚译冲过来,一把将他哥搂进怀里,力道大得勒的谢时微生痛。
“哥……哥……”
楚译像个孩子一样嚎啕大哭,眼泪全蹭在谢时微病号服上,“你终于醒了……医生都说你可能一辈子醒不……”
谢时微拍拍他的背,惭愧开口:“对不起,让你担心。”
楚译哭得更凶了。
“多大了还哭?”
谢时微轻笑:“小时候也不见你是个爱哭鬼?”
楚译羞愤地抹了一把眼泪,哽咽道:“哥,看见你好不容易醒来,我太激动,也太高兴了……”
他拉着谢时微的身体左看右看,急忙询问:“哥,昏迷了这么久,现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谢时微的目光不由落在自己的手上。
苍白,修长。
却又奇迹地充满力量感。
浑身上下的沉疴旧疾也全部消失不见。
整个人从内到外感到轻松和朝气。
001承若给他的重生和健康身体如实做到。
不过却因为传输通道构建过于急迫,将他意外送到了五年后。
是以他原先的身体被迫“沉睡”了五年。
或许是系统给他的弥补。
他现在的年龄本该三十岁,身体却依旧保持在如刚入院时的模样,甚至看上去更为年轻。
虽然看上去是一副病殃殃的样子。
却不影响他这是一副健康的身体。
谢时微对楚译说:“我身体没事了,过几天就能出院。”
楚译欣喜:“没事就好!”
“这些年,你过得怎么样?”
提到这个,楚译眼睛一亮:“哥,我和小辣椒结婚了!”
“就是我之前和你提过的那个暗恋的女孩子,你之前不是告诉我喜欢就去追吗,然后她真的答应我的告白!”
“前年我们刚生了个女儿,叫楚念微,小名叫念念……”他突然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名字是我和小辣椒一起取的。”
谢时微怔了怔,胸口涌上一股暖流:“念微?”
“嗯。”
楚译重重点头,从手机里翻出女儿的照片,屏幕上的小女孩扎着羊角辫,笑得像颗小太阳。
“念念今年三岁,我和小辣椒每个月都带她来看你,她很喜欢你这个伯伯,每次都吵着要来见你。”
谢时微指尖轻轻触碰屏幕上的小女孩:“念念很可爱。”
楚译继续道:“还有,哥,你交给我的公司,现在市值翻了三倍,国内国外的合作商都抢着和我们合作。哥,我没给你丢脸……”
“小译很厉害。”
谢时微听着他絮絮叨叨说着这五年的点点滴滴,唇角不自觉扬起。
他的小译长大了,成家立业,家庭美满,过得很幸福。
这种幸福的模样,谢时微在薛远脸上也看见过很多次。
可是他的阿远,在他走后,还会感到幸福吗?
……
一个星期后,谢时微顺利出院。
出院那天,细雨绵绵。
“哥!这儿!”
楚译撑着伞小跑过来,身旁跟着个扎马尾的明艳女子,也就是他的爱人小辣椒,管妍。
两人手里还牵着个穿着嫩黄色雨衣的小团子。
小团子长得粉雕玉琢,扎着两个小揪揪,像只蹒跚的小鸭子,跌跌撞撞扑过来。
“花花给啵啵!”
奶团子一见到谢时微,举着手中小心翼翼护着的一朵向日葵就送了上来,花瓣上还沾着些雨水,她两眼亮晶晶:“啵啵抱!”
管妍笑着捏女儿的脸纠正:“是伯伯,不是啵啵。”
她看向谢时微:“大哥,念念发音不准,让您见笑了。”
小姑娘困惑地眨眨眼,小手指搅了搅:“……波波?啵啵?”
其实她也不明白,为什么眼前的哥哥看起来比她爸比年龄还要小,他爸比却要叫他哥哥?不应该她叫哥哥才对吗?
但是念念还是听爸比妈咪的话叫了啵啵,可是她叫错了吗?不都是一样的嘛?
“没事,念念好乖。”
谢时微蹲下身,黑发被雨水打湿几缕。他接过那朵鲜艳的向日葵,顺势把眼前可爱的小团子抱起来:“啵啵谢谢念念的花花。”
小女孩特别亲近人,小手摸上眼前漂亮哥哥有些苍白的脸,扬起小脸天真般疑问:
“啵啵是不是睡美人呀,爸比说啵啵睡了好久好久……念念之前和你说话,啵啵一直都不理念念……”
谢时微怔了怔。
随即丹凤眼里漾开温柔的笑意:“是呀,多亏念念和我说话。”
他轻轻蹭了蹭小侄女的鼻尖,“所以念念是唤醒我的小公主。”
“爸比妈咪,啵啵说我是小公主耶!”
小女孩激动地一把抱着谢时微的脖子。
“吧唧”一声。
奶团子在谢时微脸上亲出响亮的水痕。
楚译赶紧把女儿拎回来:“念念,你伯伯刚出院,不能闹。”
“没关系的。”谢时微将向日葵别在小姑娘的雨帽上,“我们念念小公主很轻。”
雨幕中,四人挤在一把伞下走向停车场。
小团子趴在谢时微肩上,叽叽喳喳讲着幼儿园的趣事,软糯的声音混着雨声,奇异地让人安心。
谢时微也渐渐对自己原本的世界有了一些真实感。
他重获新生。
或许也该重新开始自己的生活了。
只是当劳斯莱斯驶过一处商业街时。
谢时微余光瞥见一家亮起的婚纱店。
蒙蒙细雨中泛着柔光的橱窗中,男性模特穿着的那身笔挺修长的白色西服。
像极了他和薛远结婚时的款式。
谢时微无意识按住心口。
突然感到一阵空落落的。
“哥?”楚译从后视镜看他,“空调太冷了吗?”
“没事。”谢时微收回视线,雨水在车窗上蜿蜒成泪痕,“回家吧。”
小念微仿佛像是察觉到了他的情绪,突然从儿童座椅上探出身子,热烘烘的小手握住他微凉的手指:
“啵啵,咱们回家吃草莓小蛋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