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翼划破云层时,周横低头看了眼掌心的阴阳伞。伞面黑白二色正随着他的呼吸轻轻起伏,仿佛有了生命。方才渡入少女体内的圣光仍在缓缓回流,只是每一次循环,都让他丹田处的圣力愈发稀薄 —— 那誓约的反噬,比预想中来得更快。
“道长,前面好像有座岛。” 母亲抱着苏醒的少女,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她怀中的少女睁着清澈的眸子,小手紧紧抓着母亲的衣角,目光却好奇地落在周横背后的龙翼上。
周横抬眼望去,云海深处果然浮着一座孤岛。岛上绿树葱茏,隐约可见飞瀑流泉,竟在这苍茫云海里透着几分生机。他心念微动,圣境神念虽因修为倒退而大不如前,却仍能察觉到岛上并无强横气息,只有几缕微弱的灵韵在流转。
“先去岛上休整。” 他收敛龙翼,带着母女二人缓缓降落。脚刚踏上湿润的泥土,便有浓郁的草木清香扑面而来,驱散了宝库里残留的血腥气。
岛屿中央有片澄澈的湖泊,湖边散落着几间破败的竹屋,像是许久无人居住。周横检查了一圈,确认安全后,才让母女二人在竹屋歇息。
“小女名叫阿月。” 母亲一边给女儿擦拭脸颊,一边低声道,“先前多谢道长... 只是那圣神界...” 她话音微颤,显然对那地方充满恐惧。
周横正坐在门槛上研究阴阳伞,闻言抬头:“圣神界并非铁板一块。” 他指尖拂过伞柄上的小字,“上古时期,神界与下界本有通途,后来因一场战乱才彻底隔绝。玄甲战神之流,不过是守关的爪牙。”
阿月忽然开口,声音软糯:“道长,我梦里的秘境,有好多发光的蝴蝶。” 她伸出小手比划着,“它们围着一朵好大的花飞,那花一半红一半白,像极了道长的伞。”
周横心中一动。生死花,阴阳伞,至阴之体,至纯元阳... 这些线索仿佛被无形的线串联起来。他看向阿月:“你还记不记得,梦里的秘境有什么特别的标记?”
阿月皱着小眉头想了想,忽然指着湖泊倒映的云影:“像那个!有座桥,桥栏杆上爬满了黑色的藤蔓,藤蔓上还开着银色的花!”
母亲脸色微变:“那不是圣神界的锁魂桥吗?传说凡是被押往禁地的魂魄,都要经过那座桥...” 她话音未落,湖泊里的云影忽然剧烈晃动起来,水面如镜碎裂,露出底下漆黑的漩涡。
周横猛地起身,将母女二人护在身后。漩涡中翻涌着粘稠的黑雾,隐约有锁链拖地的声响传来。片刻后,黑雾凝聚成一道人影,竟是个身着白袍的老者,面容枯槁,眼眶深陷,手里还拄着根缠着锁链的拐杖。
“阁下是谁?” 周横握紧阴阳伞,伞面黑白二色悄然流转。
白袍老者浑浊的眼睛扫过周横,又落在阿月身上,忽然剧烈咳嗽起来:“咳咳... 至阴之体... 果然没错...” 他喘息片刻,才缓缓道,“老夫乃圣神界的守墓人,因触犯天条被囚于此岛三百年。”
“守墓人?” 周横眸光微凝,“你怎知阿月是至阴之体?”
“因为...” 老者指了指湖泊,“这湖底连通着圣神界的忘川河,凡有至阴至阳之物靠近,便能引动河底的魂灯。” 他顿了顿,拐杖在地上轻轻一顿,湖泊里的漩涡竟渐渐平息,“方才你以阴阳伞为引渡圣力给这女娃,忘川河的魂灯都亮了,玄甲战神那边,怕是已经收到消息。”
母亲脸色煞白:“那我们现在就走!”
“走不了了。” 老者摇头,“圣神界的天罗网已经张开,这座岛四周的空间都被封锁了。” 他看向周横,“你若信得过老夫,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周横沉默片刻。这老者气息虽弱,却带着一股与玄甲战神截然不同的古老韵味,且他话语间并无恶意。更重要的是,他提到了忘川河与魂灯,这或许是通往禁地的关键。
“前辈知道生死花?”
老者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苦笑:“自然知道。那花三千年一开花,三千年一结果,本是用来稳固禁地封印的灵物,却被后人传成了能生死人肉白骨的神药。” 他拄着拐杖站起身,“跟我来,或许能从忘川河底找到一条通往禁地的密道。”
周横看了眼怀中的骷髅吊坠,里面柳清鸢与晚晴的魂魄正安静地沉睡着。他点了点头,示意母女二人跟上老者,朝着湖泊深处走去。
湖水冰凉刺骨,却异常清澈。下潜约莫数十丈后,周横果然看到湖底有一条幽深的水道,水道两侧的石壁上刻满了古老的符文,与阴阳伞上的符文隐隐呼应。
“这是上古时期神界修士开辟的暗道。” 老者解释道,“后来禁地封印松动,这条道就被废弃了。” 他挥动拐杖,锁链发出清脆的响声,水道入口的符文忽然亮起,“进去吧,里面有老夫当年埋下的一件法器,或许能帮你遮蔽气息。”
周横道谢后,带着母女二人钻进水道。水道狭窄而曲折,四周漆黑一片,只有阴阳伞偶尔散发出的微光照明。不知走了多久,前方忽然出现一点莹白的光芒,随着距离拉近,光芒越来越亮,最终化作一扇巨大的石门。
石门上雕刻着无数魂灵的图案,正中央镶嵌着一块月牙形的玉佩,玉佩散发着柔和的白光,与阿月脖颈间的半块玉佩竟有几分相似。
“这是...” 母亲惊讶地捂住嘴。
“镇魂玉。” 周横伸手触碰玉佩,“能安抚魂魄,压制邪祟。” 他忽然想起母亲之前拿出的半碎玉佩,“阿月的本命玉佩,可否借我一看?”
母亲连忙取出那半块玉佩。周横将两块玉佩拼在一起,竟严丝合缝,化作一块完整的月牙形玉佩。玉佩合二为一的刹那,石门缓缓打开,露出里面长长的甬道,甬道两侧每隔数丈便有一盏魂灯,幽绿的火光映得人影幢幢。
“原来如此。” 老者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阿月竟是守墓人的后裔。当年老夫将镇魂玉一分为二,一半留给后人,一半用来镇守密道,没想到三百年后竟能在此重聚。”
周横心中了然。这老者怕是早就知道阿月的身份,方才的种种,不过是在试探。但事到如今,他们已没有退路。
“甬道尽头便是忘川河。” 老者拄着拐杖走进石门,“过河之后,沿着彼岸花盛开的方向走,就能找到锁魂桥。只是...” 他回头看了眼周横,“桥那头的禁地,连老夫都不敢靠近。据说里面不仅有上古凶兽看守,还有历代被废黜的神明残魂。”
周横握紧阴阳伞:“我意已决。”
老者叹息一声,从怀中掏出一枚青铜钥匙:“这是打开锁魂桥锁链的钥匙。记住,千万别碰那些黑色藤蔓,那是幽冥藤,会吸食生灵的魂魄。” 他将钥匙递给周横,“老夫只能送你们到这里了,忘川河的摆渡人脾气古怪,能不能过河,就看你们的造化了。”
说罢,老者转身走进石门阴影处,身影渐渐消散在魂灯的幽光里。
甬道尽头果然是一条宽阔的河流,河水漆黑如墨,水面上漂浮着点点荧光,像是无数细碎的星辰。河岸边生长着大片大片血色的花朵,花瓣细长而卷曲,正是传说中的彼岸花。
一艘破旧的乌篷船泊在岸边,船头坐着个身披蓑衣的老者,头戴斗笠,看不清面容,手里拿着根竹篙,正有一下没一下地划着水。
“要过河?” 摆渡人声音沙哑,像是许久未曾开口。
周横点头:“烦请前辈渡我们一程。”
摆渡人抬起头,斗笠下露出一张布满皱纹的脸,眼睛却异常明亮:“过河可以,不过老夫只要一样东西。” 他指了指周横怀中的骷髅吊坠,“把那里面的一缕残魂给我,我就送你们过去。”
母亲脸色一变:“那是道长重要的人!”
周横眸光微沉。他能感觉到吊坠里柳清鸢的魂魄轻轻颤动了一下,像是在表达不安。他握紧吊坠:“换一样可以吗?金银珠宝,法宝丹药,我都可以给你。”
“老夫守着这忘川河千年,什么宝贝没见过?” 摆渡人冷笑一声,竹篙在水里猛地一撑,乌篷船忽然剧烈晃动起来,“只有纯净的魂魄,才能让这船撑过奈何桥。你们若是不肯,就等着被玄甲战神的人抓走吧。”
话音刚落,甬道入口处传来密集的脚步声,夹杂着金属碰撞的脆响。周横回头望去,只见数十名身披铠甲的士兵正朝着这边赶来,为首的正是玄甲战神,他手中握着一柄新的战矛,眼神阴鸷地盯着周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