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点半，饭厅里正吃饭的众人抬眼时，猛地顿住了 —— 去外地游玩了几天的叶尘，竟突然出现在门口。
原本有些松散的氛围瞬间绷紧，随即又松快下来，每个人心里都像落了块石头。
毕竟没老板当面拍板，哪怕之前再笃定，心里总悬着点慌。这下好了，能主持大局的人回来了，天大的事也能兜底。
饭桌上的谈笑声陡然热烈起来，连碗筷碰撞的声音都比刚才脆亮。
叶尘目光扫过众人脸上的神色，没多停留，转身回了自己房间。
眼下任务正到关键节点，此刻贸然表态，极有可能干扰最终结算 —— 那后果，他承担不起。
刚泡好的一壶茶被他端到窗边的藤椅旁，外面的阳光穿透层层树叶，碎金般洒在面前的茶几上，叶片的影子在茶盘上轻轻晃动。
早上得知那个计划时，他没预想中的激动，心湖反倒像被投入石子后，慢慢沉回死寂。望着茶壶里浮起的茶叶，一片片打着旋儿，忽然有股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
是恐惧。
恐惧那些藏在屏幕后的人心，还有能翻江倒海的舆论。
但转念一想，他又嗤笑一声。
怕什么？系统还在，挨几句骂算得了什么？我辈身负系统，不给这游戏搅出点新花样，岂不可惜？
“既然这样…… 那就假戏真做。”
叶尘垂眼，点开系统界面。
【请确定解除从二窝到六窝的互相利用契约】
“确定。”
指尖落下的瞬间，他轻轻吁了口气。这一步踏出去，或许就是土匪窝自成立以来最大的坎。
但坎里，往往藏着路。
……
晚上十一点半，电脑室里。
随着最后一座州府的归属在屏幕上发生改变，原本安静的屋子瞬间炸开了锅。
“我去！拿下了！乱盟要是早这么能打，咱们未必能顺利打进司隶，还好是咱们赢了，哈哈！”
“说到底还是对面管理不行，有咱们一半能耐，不说赢，起码能跟咱们五五开，白瞎了那么多玩家。”
“对了，明天真按嘉树哥的剧本走？我怎么有点发慌，万一闹大了，嘉树哥能兜住吗？”
“怕啥？没瞅见尘哥回来了？再大的事有尘哥在，而且…… 你不觉得这么一闹，后面才有意思吗？”
“也是，有尘哥在，怕个球！”
“你们俩嘀咕什么呢？我怎么听见有人提我？”
叶尘的声音带着笑意传来，手轻轻拍了拍两人的后背。
“尘哥！”
两人像被抓包的小学生，“噌” 地站起来，椅子腿撞在机箱上，发出 “咣当” 一声闷响。
“没、没别的，就是想问明天…… 是不是真按嘉树哥的剧本……”
叶尘把食指竖在嘴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明天？—— 明天没有剧本。”
刚还喧闹的电脑室像被瞬间抽走了所有声音，机箱风扇的嗡鸣都仿佛凝固了，只剩下空调出风口单调的 “呼呼” 声。
叶尘环视一圈，目光在每张脸上顿了顿，才缓缓开口：
“明天只有一条规则：所有人，忘掉原来的管理，听从现在的管理。”
“啊？” 有人忍不住低呼。
“注意，是‘自由混战’。刚刚我已经跟官方提议，用咱们这个区做个试点。”
“试点？什么试点啊？”
“这两天先保密，等该知道的时候自然会知道 —— 毕竟现在官方还没答复我。” 叶尘笑了笑，“好了，该休息的抓紧休息，后面有的忙了。”
……
电脑室的灯一盏盏熄灭，像被那句话按了静音键。只剩几台机箱里的风扇还在不甘心地嗡鸣，像极了少年人胸腔里没平复的心跳。
“自由混战”。
四个字像四颗钉子，把每个人的神经悬在了半空。
走廊尽头，两个三窝的管理蹲在消防栓旁抽烟，火星在黑暗里明明灭灭。
“尘哥是来真的？”
“他啥时候说过假的？”
“可这是把整个区当试验田啊，万一官方真批了……”
“那时候就不是游戏了，是斗兽场。”
……
凌晨一点二十，叶尘的房间还亮着灯。
茶几上的茶壶早已凉透，茶叶沉在杯底，像被时间泡烂的尸体。系统界面悬浮在半空，幽蓝的光把他的脸映得像张薄纸。
【试点申请已提交，官方将在 07:30 给予答复】
【当前进度：23% → 等待变量】
【变量名称：舆论阈值】
“舆论阈值……”
叶尘用指尖敲了敲那行字，发出 “哒哒” 的空响。
“原来你们也在赌。”
他忽然起身推开窗，夜风裹着七月的潮热扑进来，窗帘被吹得猎猎作响。远处，别墅旁的路灯像串被扯断的佛珠，散落在黑暗里。
“那就赌大一点。”
他掏出手机，拨了个从未存过的号码。
嘟 ——
对面几乎秒接，却没人说话，只有滋滋的电流声。
叶尘先开口，声音低得像对着空气自语：“明天六点前，我要‘土匪窝管理发生内乱’的帖子出现在贴吧热搜前五，能做到？”
电流声里飘来一声轻笑，像刀片刮过玻璃。
“价格？”
“老规矩，一条热搜，一台 4090。”
“成交。”
电话挂断。
叶尘把手机扔回桌面，屏幕亮了下又暗下去，像颗被他亲手掐停的心脏。
……
凌晨三点，李嘉树还没睡。
他坐在空无一人的会议室，把 ppt 翻到最后一页：
【剧本?最终幕】
——“当所有玩家以为自己在玩游戏时，游戏才开始玩他们。”
他盯着那行字看了很久，忽然笑了，笑得肩膀发颤，指尖在桌面上敲出急促的节奏。
“尘哥啊尘哥…… 原来你根本没打算收场。”
他拿起遥控器关掉投影，黑暗里只剩自己的声音在回荡：“那我就把戏台再搭高十米。”
……
【叮 —— 唯一性任务续写已触发】
【任务名】：“无主之局”
【任务描述】
当 “土匪窝” 内部契约撕碎、外部舆论点燃，官方被迫同意试点，重重压力下，土匪窝彻底内乱。曾经的兄弟刀兵相向，庞大的同盟陷入无人管理的境地。
但请注意：
本次任务中，系统将不提供任何 “必胜路径”，也不会在结束前给予任何 “提示”。
你唯一能依靠的，是别人眼中 “早已写好” 的剧本 —— 与你自己真正想写的结局。
【任务目标】
一个月内，让 “土匪窝” 成为全服唯一一个 “经内乱却未崩溃” 的组织。
让至少 30% 的敌对势力主动申请 “加入土匪窝”，且不被发现是 “被操控” 的。
让官方试点结束后，主动提出将 “土匪窝模式” 作为全服新剧本的核心玩法。
隐藏目标：？？？（达成后可见）
【失败惩罚】
系统将永久关闭 “任务” 功能，并抹除宿主过去三个月所有 “系统奖励”。
—— 换句话说，你将一夜回到三个月前，那个攥着最后几块钱犹豫买不买泡面的夜晚。
【成功奖励】
“舆论操控” 模块将正式成为新功能。
现金奖励一千万。
隐藏奖励：？？？（达成后可见）
【系统备注】
“你曾用剧本玩弄人心，现在，轮到人心用剧本玩弄你了。”
“祝你好运，宿主。”
……
凌晨三点十五分，叶尘盯着系统界面，第一次没笑。
他伸手去碰茶壶，才发现壶身凉得像块冰，像被时间遗忘的墓碑。
“系统，” 他低声问，“如果我拒绝这个任务呢？”
【系统回答】
“可以。但请注意，‘舆论阈值’已突破临界点，即使你拒绝，任务也会以‘被动模式’启动。”
“区别只在于 ——”
“主动，你还有一次‘写结局’的机会；被动，你只能‘演结局’。”
……
叶尘沉默了很久，久到窗外的天色从墨黑渗进一丝灰蓝，像宣纸被洇开的淡墨。
然后他笑了，那笑意从眼底漫开，带着点第一次摸到系统界面时的疯劲，像个终于找到最刺激玩具的孩子。
“那就让表演正式开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