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间,原本死气沉沉的人群像是被注入了强心剂,苍梧派弟子们脸上的恐惧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狂热的兴奋。他们纷纷挺直腰杆,看向唐毅的目光重新燃起了怒火与不屑,仿佛下一秒就会成为掌门手下的亡魂。
云中子的目光如同两道冰冷的利剑,直直刺向大殿中央的唐毅。当他看到地上大长老的尸体,以及那染血的月白道袍时,瞳孔骤然一缩,周身的空气瞬间降至冰点,连拂尘的穗子都停止了摇曳,僵在半空。
唐毅迎着云中子那几乎要噬人的目光,脸上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他缓缓抬眼,上下打量了对方一番,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弧度,语气随意得像是在问一个陌生人:“你就是云中子?”
这声直呼其名的询问,在苍梧派弟子听来,无疑是天大的亵渎。
“贼人好胆!”站在人群前排的一名灰袍弟子当即怒喝出声,他约莫二十出头,脸上还带着未脱的稚气,却梗着脖子瞪向唐毅,“掌门的名讳也是你能直呼的?简直不知死活!”
唐毅的目光缓缓从云中子身上移开,落在那名灰袍弟子脸上。那双深邃的眼眸中没有任何情绪,只有一抹一闪而逝的寒芒,如同腊月冰潭里的碎光,看得人脊背发凉。
他甚至没有多看那弟子第二眼,只是微微侧过头,对着身侧低声吩咐,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空地:“寒,把这个口无遮拦的家伙杀了!”
话音未落,一道黑色的身影如同离弦之箭,猛地从唐毅身侧窜出!
那速度快得超乎想象,众人只看到眼前掠过一道模糊的黑影,仿佛一道黑色闪电划破空气,若非那抹一闪而逝的银芒,根本看不清她的动作轨迹。
“嗤——”
一声轻响,如同丝绸被利刃划破。
那名灰袍弟子脸上的愤怒还未完全褪去,瞳孔却骤然放大,嘴巴微微张开,似乎想说什么,却只发出一阵“嗬嗬”的漏气声。他下意识地抬手摸向自己的脖颈,指尖触及之处,一片温热的粘稠。
鲜红的血液如同喷泉般从他颈间涌出,顺着衣襟快速流淌,在胸前晕开一朵妖冶的血花。他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仿佛到死都不明白,自己怎么就死了。身体晃了晃,如同被狂风折断的芦苇,重重栽倒在青石板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彻底没了声息。
直到这时,寒的身影才缓缓显现。她手中的短刃上沾染着一滴晶莹的血珠,月光下泛着冷冽的光。
“你敢!”
几乎在寒动手的同时,云中子的怒喝再次响起。他显然洞悉了寒的行动轨迹,脚下猛地发力,身形如同离弦之箭般向前冲去,手中的拂尘一挥,雪白的穗子瞬间变得如同钢针般坚硬,带着凌厉的劲风,直逼寒的后心,势必要救下那名弟子。
但唐毅岂会给他这个机会?
就在云中子动身的刹那,唐毅几乎同时抬起了右手。掌心金光一闪,一道凝实的金色掌印骤然成型!掌印上流转着淡淡的金色纹路,仿佛由纯金铸就,周围的空气都被这股力量扭曲,发出轻微的嗡鸣。
“砰!”
一声震耳欲聋的闷响,云中子的拂尘与金色掌印在半空中狠狠相撞!
狂暴的灵气如同决堤的洪水,向四周疯狂扩散!拂尘的雪白穗子被掌印上的金光震得剧烈颤抖,每一根穗子都绷得笔直,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金色掌印上的光芒也微微黯淡了几分,但依旧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死死抵住拂尘。
两股力量碰撞产生的冲击波如同无形的巨手,狠狠拍向周围的苍梧派弟子。离得近的十几名弟子惨叫一声,如同被狂风卷起的落叶,瞬间被掀飞出去,重重撞在聚义堂的朱漆柱子上,口吐鲜血,生死不知。
云中子只觉得一股沛然巨力从拂尘上传来,手臂猛地一麻,体内的灵气瞬间紊乱。他脚下一个踉跄,不由自主地飘然后退,直到双脚落在青石板上,依旧止不住地连连后退。
“噔!噔!噔!”
连续后退了七步,他才勉强稳住身形。每一步落下,坚硬的青石板上都留下一个清晰的脚印,可见这股冲击力有多恐怖。他低头看了看自己微微颤抖的右手,再抬头望向唐毅时,眼中的愤怒已经被浓浓的惊骇取代。
刚才那一击,他虽未尽全力,却也用了六成修为。可对方显然只是随手一击,竟能将自己震退七步,这份实力,简直匪夷所思!云中子心中掀起惊涛骇浪,尤其是想到自己前几日在京城留下的旧伤尚未痊愈,此刻面对唐毅,竟生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无力感。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体内翻涌的气血,拂尘轻轻一摆,雪白的穗子恢复了柔软,目光复杂地看着唐毅,皱眉问道:“阁下实力不俗,敢问阁下是何方势力?为何要在我苍梧派闹事?”
唐毅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云中子,前几日你在京城酿下的过错,这么快就忘了?”
他顿了顿,目光变得锐利起来:“不瞒你说,上面的那位对你很不满意,所以特意派遣我来登门拜访,以示警戒!”
“上面的那位……”云中子喃喃重复着这几个字,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自然明白唐毅口中的“那位”是谁,自从从京城狼狈逃回,他便日夜忧心忡忡,生怕那位的报复会接踵而至,所以一回来就下令关闭山门,启动了宗门大阵,没想到终究还是躲不过。
冷汗顺着云中子的鬓角缓缓滑落,浸湿了他的白发。他沉默了半晌,脸上的血色渐渐褪去,语气低沉地说道:“敢问阁下可否给苍梧派留下一条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