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洛桑再度睁眼,一尊巍峨如山的庞大真龙赫然盘踞眼前。
龙首高悬如同垂天之云,虬劲长须无风自动,庞大到令人惊叹的身躯散发着耀眼光泽,每一片龙鳞都如精雕细琢的金玉。
在真龙身侧环伺着十几位妙龄女子,皆是清丽绝尘之姿,明眸皓齿,身段妖娆。
她们或轻拭龙鳞,或细理龙须,或为真龙弹琴取乐,似凡间百花朝拜神明。
随即,洛桑才发觉自己身处在一座大殿内,穹顶上绘着漫天星宿,紫檀为梁,金玉作饰,身侧紫炉中余烟袅袅,俨然是一派仙家气象。
宛如天宫般的景象让洛桑一时没回过神,待一阵清香入喉后,洛桑才注意到真龙正噙着几分笑意,居高临下俯视着自己。
洛桑心神剧震,蓦然醒悟眼前这尊五爪真龙,必是龙霄真君本相显化。
他当即五体投地,额头磕地,双手合十高呼,“弟子洛桑,顶礼拜见龙尊王佛!”
李霄龙须轻拂,周遭云气如活物般将洛桑缓缓托起,“洛桑丹增,你如今可还觉得那些凡人值得你救吗?”
见李霄直呼自己全名,洛桑脸庞微颤。
这是龙霄真君第一次如此郑重垂询,显然已经窥见自己道心摇动。
良久,他终是沉默着摇了摇头,却没有回答。
在一位仙神面前沉默不言,显然是大不敬的举止,但这位莲花生大士的传人已经无话可说。
藏地的宁玛派将洛桑保护得太好,密宗上师尊位又令他远离凡尘俗世太久。
在萨迦派鼓动下化作恶鬼的众生,已经将他渡世济人的善良,碾作尘埃。
李霄对洛桑的沉默不以为忤,龙目中反而泛起几分玩味:“既然他们不值得救,那我这一爪,可算得上罪业?”
话音未落,洛桑如遭雷击,深红僧袍下的身躯微微战栗。
“萤烛之光,岂敢与大日争辉煌。”洛桑手合十,朝着李霄深深俯首,“弟子一介凡人,天资平庸,慧根浅薄,王佛的所行所想,非小僧所能揣测...\"
如今的洛桑,终于体会到何为神威。
往日洛桑虽然知道真君神通广大,却不过是雾里看花,没有清楚的认知。
那些坊间传闻、各地百姓口中的流言,终究只是听闻,没有让洛桑切身体会到,李霄的一举一动会给凡人乃至整个人间带来何等影响。
直到方才撕裂乾坤的龙爪临身,洛桑才真正意识到,眼前这尊真龙早已超脱一切传说的记载。
大黑天的怒相远难及他眼中一怒,长生天的浩瀚难及祂一鳞半爪,哪怕是密宗四派共尊的普贤如来,在龙霄真君面前亦是黯然失色。
龙霄真君仅仅只是存在,便是令万物俯首的主宰。
李霄将洛桑的心思尽收眼底,见他将自己想象得如此崇高,不由得发出一阵浑厚龙吟,笑声震得阁楼金铃齐鸣,屋檐房梁齐齐颤抖。
四周侍立的佳人们虽不明觉厉,但见李霄难得这般开怀,一个个眼波流转,朱唇不自觉地勾起弧度。
唯有洛桑依旧低眉顺目,连呼吸都放得极轻,不敢有丝毫不敬。
“既见众生相,当知菩提心。”
这八字真言如晨钟暮鼓般撞入洛桑灵台。
他猛然抬头,正对上那双恍若烈日熔金般的龙瞳,霎时间一股暖流自天灵灌入,游走四肢百骸。
“区区瘟疫,不过凡尘劫海之中的一粟,你无需介怀,也不必悲哀。”
李霄龙首微昂,透过朝北方看去,投向渺远天际,金鳞在云光中流转。
“因为你很快就会知晓,什么叫福祸无门,惟人自召。”
洛桑闻言心神一震,他虽为密宗弟子,但熟读各教道义,也曾听闻过这句“祸福无门,惟人自召”。
这是道门《太上感应篇》的开篇明义,阐述的是因果报应之理。
莫非这场瘟疫并非天灾,而是人为?
想到这,洛桑才突然察觉到,那些同葬龙爪下的流民百姓,还有一众师弟官兵,此刻都不在大殿之中,只有自己一人来到了真君面前。
“弟子...弟子冒昧。”洛桑喉头滚动,声音发颤,“不知方才城门下的众生,如今都在何处?”
李霄金龙眸中雷霆电隐现,龙须轻扬间浩然正气飘逸而出。
“你很快就会见到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