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那男人快步走到了带着幂篱的女子身旁,不由分说地一把将她拽到了自己身后,脸色不善地沉声道:“月娘,发生什么事了?你被伤到了?!”
一边说,一双带着某种高高在上的漠然的眸子已是毫不客气地投到了云霜几人身上,似乎只要他身旁的女子点一下头,他就要当场为他们讨回公道。
映月的心都颤抖了,连忙要上前赔礼道歉,一旁的云霜却悄悄拉了拉她,对她使了个稍安勿躁的眼色。
下一息,就听那把清婉酥人的声音再次响起,“郎君,我没事,方才我没仔细看路,不小心和这位娘子撞到了一起,没什么大事的。”
男子显然不怎么相信那女子的话,只是他上下打量了那女子几番,见她确实没受什么伤,又看了看云霜几人身上稍显朴素的穿着,嘴角微微一扯,虽然他什么也没说,那股全然不把他们放在眼中的藐视已是扩散到了四面八方。
他也懒得跟云霜他们纠缠,冷声道:“没事便好,叫了你不要四处跑动,若是一不小心被一些上不得台面的刁民缠上便麻烦了。”
云·上不得台面的刁民·霜:“……”
他说完后,便没再看云霜他们一眼,拉着那女子,领着一群随从就大步往外走。
云霜不自觉地转头,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
秋露这时候终于回过神来,连忙拉过被吓到了的映月,低声安抚道:“没事没事,幸好那个被撞上的娘子瞧着是个明事理的,不会因为这么一点小事就和咱们闹起来。”
云娘子方才也是看准这点,才没有让映月上前讨那男人的嫌吧。
只是……
秋露不禁暗暗感叹,“也不知道是哪位贵人,这出行的气派还挺足。”
虽然明京最不缺的就是各种皇亲国戚,高门大户,但秋露她们常年深居后院,见识这般贵人的机会也不多。
因此,如今才忍不住发出了这番感叹。
云霜收回视线,淡声道:“他们应该不是明京的贵人,是最近才从外头来到明京的。”
秋露一愣,有些讶然道:“云娘子怎么知道的?”
云霜淡淡一笑,看向她道:“方才不管是他,还是跟在他身旁的几个随从,都显然对周边的环境无比警惕,那种警惕是面对一个陌生的、不熟悉的环境才有的。
何况,那个女子说话时,带了一点外地的口音。”
种种迹象表明,他们是最近才来到明京。
秋露不禁一脸佩服地看向云霜,感慨道:“云娘子当真观察入微!您说的这些,我们方才都没有察觉。”
云霜微微扬眉,刚想说继续往里走,映月就突然“咦”了一声,弯腰从地上捡起了一条用红线、黄线和蓝线编制而成的精美的盘长结,有些焦急道:“我记得这个盘长结方才是别在那个女子身上的。”
这个盘长结用了三股丝线编制,下头还坠了两颗玉珠子,看起来有些旧,上头的丝线似乎因为时常摩挲,都有些起绒了,但整条盘长结十分整洁,上头还隐隐透出一股子熏香气息,一看就是被打理得很好,不是寻常用来装饰用的盘长结。
方才她们撞到一起后,这个盘长结明明还挂在那个女子身上。
定然是因为她们那一撞,让这个盘长结松了,这才会掉在地上。
映月连忙道:“奴婢去把这个盘长结还回去……”
云霜却皱了皱眉,伸出手道:“把它给我,我去还。”
方才那个男人,一看就不是好惹的,且对那个叫月娘的女子十分重视。
她担心映月过去的话,会不小心犯了他什么忌讳,惹下什么灾祸。
映月虽然不想让自己惹出来的麻烦事叨扰到云霜,但看到云霜这不容置喙的表情,还是把手中的盘长结交到了云霜手上。
幸运的是,主仆几人走到外头的时候,月娘还没离去,正在两个侍婢的陪同下,站在一辆装饰精美奢华的马车旁。
而方才跟在她身旁的男子正在不远处的角落里,满脸严肃地和几个随从在说什么。
那个男人不在月娘身边,倒也省事。
云霜径直走到了月娘面前,把手里的盘长结递了过去,微微一笑道:“这是你的东西吧,方才掉到地上了。”
月娘似乎有些怔然,隔了一小会儿,才把那个盘长结接了过来,紧紧地攥在了手心,低低道:“对,这是我的东西,劳烦你们特意送过来了。”
云霜看到她这模样,眉头微微蹙起,一双眼眸微眯。
下一息,旁边就突然传来一个不悦的冷沉嗓音,“月娘,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那个月白色袍服的男人大步走了过来,走到了月娘身旁,那双眼眸中的漠然此时被质疑和冷冽取代,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看向云霜,冷声道:“你们追过来做什么?!”
那种高高在上的恶意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
站在云霜身后的映月和秋露已是白了一张脸,慌乱地低着头,身子不自觉地轻颤。
云霜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也低下头,淡声道:“方才这位娘子掉了根盘长结,我们只是把它送过来,物归原主。”
那男人显然不相信,猛地走前一步,冷声道:“你……”
“郎君。”
月娘及时伸手拉住了他,柔声安抚道:“她们没有说谎,确实只是为了给妾身送还这根盘长结而来。郎君知晓的,这是……妾身母亲留给妾身的唯一遗物,若它真的丢了,妾身……妾身还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了,妾身该好好感谢这几位娘子才是……”
那婉转悠扬的声调,足以让天底下最冷硬的心都为之动容。
那男人转头看了她一眼,虽然眉眼间依然无比燥郁,还是道:“行了,我知晓了,你们都给我滚!”
云霜压根没有跟他们纠缠的意思,得了话,便十分利落地离开了。
男人眸色沉沉地目送着她们离去,随即把月娘送上马车后,男人走到一旁,冷声与身旁的侍从道:“去查查那几个女子的底细,如今明京城龙蛇混杂,不可大意!”
“是,王爷。”
侍从低声道:“京兆府那边,可还需要找人去催催进度?”
“要,事情可是发生在明京,本王在明京遭了贼,也合该是明京的衙门替本王主持公道。”
男人嘲讽地一扬嘴角,道:“就是不知道,在圣上一派和木丞相一派斗得轰轰烈烈的当下,他们可有闲心理我一个闲散王爷。
对了,听说先前那个考生被分尸案破了?破案的是尤家那个小子从不知道哪里的山沟沟里找回来的一个侦探?”
“是。”
侍从点头道:“因着这事,任大理寺少卿的魏三郎被魏家狠狠训了一段,而刑部因为破了这个案子,明京城里的一众考生都对它十分感激,连带着尤大郎君和那个破案的何郎君都在他们心中有了不一样的意义,这是木丞相一党的人不愿意见到的。
更别说,最近圣上亲自赐封了先前的夏州总兵江啸为长留侯,圣上一党最近的气焰,是越发高涨了。”
“呵。”
男人微微掀唇,缓缓地吐出了两个字,“废物。也难怪木丞相连自己的亲外甥都顾不上了,火急火燎地找上了咱们。”
他说着,微微眯了眯眸,道:“本王倒是要好好看看,到底都是些什么人物,才让向来自视甚高的木丞相都连连败退,自顾不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