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元庆看着她认真记录的样子,不禁有些出神。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她脸上,勾勒出她精致的侧脸轮廓。
她时而在蹙眉思考,时而又快速书写,那股做事的专注劲儿让宋元庆看得很入迷。
“将军?”韩蕾抬头,发现宋元庆正盯着自己看,疑惑地唤了一声。
宋元庆猛地回神,耳根发烫。
“啊,抱歉。我是想……就先从主路开始,然后是操练场,最后才是士兵营房。”
韩蕾点点头,继续记录:“这样安排也很合理。水泥铺设需要分层施工,我估算了一下,整个工程大概需要两个月时间。”
两人一路走一路谈,不知不觉已经来到了中军大帐。宋元庆亲自为韩蕾掀开帐帘:“韩姑娘请进。”
帐内陈设简洁,正中是一张铺着地图的大案几,两侧摆放着几张椅子。宋元庆请韩蕾在案几旁坐下,自己则坐在她的对面。
“韩姑娘需要什么些东西尽管说,我让人准备。”宋元庆说着,吩咐亲兵上茶。
韩蕾摇摇头:“将军已经介绍得很清楚了。我现在就可以给你计算具体的报价。”
她翻开小本子,拿手机开始认真计算起来。
宋元庆静静地看着她。
一颦一笑,她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都让宋元庆心跳不已。
亲兵送来了茶水,宋元庆亲自为韩蕾斟了一杯:“韩姑娘,先喝口茶歇歇吧。”
韩蕾抬头微笑:“谢谢。”她接过茶杯,轻啜一口,“是菊花茶?”
宋元庆点头:“西北干燥,菊花清热去火。韩姑娘喜欢吗?”
“很清香。”韩蕾又喝了一口,继续低头计算。
宋元庆看着她低垂的睫毛,在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
他突然想起家中已经为自己定下的亲事——那位从未谋面的前镇南将军家千金。
按照礼制,他有假回京城探亲时就要与那女子完婚。想到这里,他心中一阵烦闷。
“宋将军?”韩蕾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初步报价已经算好了。”
宋元庆强迫自己集中精神:“这么快?韩姑娘请讲。”
韩蕾将小本子转向他,指着上面的数字解释:“根据军营面积和水泥用量,总费用大概是这个数。其中包括材料、人工和运输费用。如果将军觉得合适,我们可以签订契约。”
宋元庆看了看数字,比他预想的要合理:“韩姑娘这价格确实很公道。不过……”
他犹豫了一下,才说出心中所想:“能否请韩姑娘像在程县令那里一样亲自监督工程?我对那什么水泥施工不太了解……”
韩蕾想了想:“嗯……前面几天我可以亲自来指导,但后期就要交给我的助手。我在甘络县不能久留,扶风县那边还有工程等着我。”
闻言,宋元庆有些失望:“哦!那也行吧!”
他心里快速盘算着,该用何种的借口让韩蕾能在这里多留几天,一时间没有说话。
“宋将军?”韩蕾疑惑地看着突然沉默的宋元庆。
“抱歉,走神了。”宋元庆勉强笑了笑,“那就按姑娘说的办。前期请你亲自指导,后期交给可靠的人接手。”
韩蕾点点头,从布包中取出一份契约:“这是标准契约,和程县令签的一样。将军可以看看条款,如果没有异议,我们可以签字盖章了。”
宋元庆接过契约,两人手指再次不经意相触。
这一次,韩蕾也注意到了他瞬间僵硬的表情和泛红的耳根。她不动声色地收回手,假装没看见。
宋元庆一页一页的翻看了一下,便拿起毛笔签字,但上面写了些什么,估计他并没有看得太仔细。
契约签订完毕,韩蕾便笑着起身告辞。
“将军,如果没有其他问题,我就先回去了。三日后我会带施工队来开始工程。”
宋元庆连忙起身:“那我送姑娘出去。”他犹豫了一下,又道,“韩姑娘若不嫌弃,中午可以在军营用膳。我们军营的吃食还行的。”
韩蕾本想拒绝,但看到宋元庆期待的眼神,又看了看空间手表,还是点了点头:“那就叨扰了。”
用膳时,宋元庆特意命人准备了干净的桌椅,还拿出了珍藏的米酒。
韩蕾惊讶于军营中竟有如此精致的饮食,宋元庆解释说这是为了招待贵客准备的。
“韩姑娘来自南方?”宋元庆试探性地问道。
韩蕾含糊地回答:“算是吧。我四处游历,居无定所。”
“姑娘一个女子独自在外,真是勇气可嘉。”宋元庆由衷赞叹。
韩蕾笑了笑:“习惯了。再说有施工队在,也不算独自一人。”
这边,韩蕾留在军营用午膳,与宋元庆闲聊着。阳光透过帐篷的缝隙洒在她浅笑的眉眼上,映得她整个人都柔和了几分。
那边,赵樽在施工路段一直忙到了晌午。
他亲自带领施工队的领导班子工作,汗水浸透了后背的衣衫。
工地上烈日当空,尘土飞扬,他却浑然不觉,只是专注地盯着每一处施工细节。
“王爷,该用午膳了。”亲卫麻子擦了擦额头的汗,小声提醒道。
赵樽这才回过神来,抬头看了看日头:“王妃可在活动板房那边?”
“属下不知。”
赵樽拍了拍手上的尘土,大步流星地向活动板房区域走去。远远地,他就看见李叔正蹲在地上安装框架。
“李叔,王妃呢?”赵樽的声音里带着几分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急切。
李叔连忙起身行礼:“回王爷,王妃说今日要去军营,说是与宋将军有事要商量。”
“宋将军?”
赵樽的手指不自觉地蜷缩了一下,“可是徐州军营的宋元庆?”
“小的不知道宋将军的名讳。”李叔摇头,“只是那将军昨日来与王妃说了许久的话。”
赵樽的胸口突然像是被什么东西攥紧了。他想起了昨晚看到的那方绣着“宋”字的手帕。
他下意识的伸手摸向怀中挂着的锁情扣,一种久违的不安在心底蔓延开来,像是一团乱麻,越理越乱。
他相信通过几个月的相处,现在的韩蕾对他是有感情的,可他不敢确定,宋元庆那家伙安的是什么心。
“王爷,您脸色不太好,可是身子不适?”李叔关切地问道。
赵樽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无妨。民夫们都用膳了?”
“回王爷,都在那边草棚下吃着呢。您也快些去用膳吧。”
赵樽的目光扫过正在吃饭的民夫们,却半点食欲也无。
锁情扣温润的触感让他想起韩蕾温柔甜美的笑意,可如今,这笑容会不会也给了别人?
“王爷?该用膳了。”麻子见他出神,轻声唤道。
赵樽猛地回神:“去备马。”
“啊?”麻子一愣,摸着饿瘪的肚子问:“王爷要去何处?”
“军营。”赵樽的声音低沉而坚决,“本王倒要看看,是什么要紧事,能让王妃特意去一趟军营?”
见赵樽脸色不太好,麻子不敢多问,连忙去树荫下牵来了锦耳骢。
这匹通体黑亮的骏马似乎感受到了主人的焦躁,不安地刨着蹄子。
赵樽翻身上马,对匆匆赶过来用膳的程县令问道:“军营在哪里?”
程县令擦了擦汗:“回王爷,往西十里就是。不过……”
“不过什么?”
“现在已经开膳了,王爷不用了膳再去吗?”
“不用了。”赵樽面上的急色更明显了:“本王刚好到宋将军那儿去讨杯酒喝。”
说罢,他一夹马腹,锦耳骢如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麻子嘴角抽了抽,连忙策马跟上。
马背上,赵樽的心绪越发纷乱。
他想起最近太忙,他与韩蕾很少有机会在一起说说话,腻歪腻歪。
想起宋元庆那家伙什么时候认识了韩蕾,想起昨晚那方绣着“宋”字的手帕,就放在韩蕾的衣裳旁边。
想起这些细节就像一根根细针,扎得他心头刺痛。
“我这是怎么了……”赵樽自嘲地想着,“堂堂王爷,竟然像个毛头小子一般吃味。”
可是理智终究压不住他心底翻涌的情绪。
那个曾经在战场上所向披靡的镇北大元帅,此刻却因为一个女子而方寸大乱。
锁情扣在怀中发烫,仿佛在嘲笑他的患得患失……
军营里,韩蕾和宋元庆一边用膳,一边一句无一句的聊着,谈妥了一单生意的韩蕾聊得很轻松,但宋元庆却很紧张。
陪着韩蕾一顿简单的饭吃下来,心里有别样想法的宋元庆,感觉自己的背心都打湿了。似乎比他带兵打仗还要紧张多了。
午膳后,韩蕾告辞。宋元庆亲自送韩蕾到军营门口,马车依然等候在那里。
“韩姑娘,三日后见。”宋元庆有些恋恋不舍的拱手道别。
韩蕾回礼:“宋将军留步,三日后我会带着施工队准时到。”
韩蕾转身正要上马车,突然想起刚才喝的米酒口感不佳,不如自己的醉仙酿。
继程县令之后,宋元庆就是第二个工程上的大客户了,本着维护客户顺便推广醉仙酿的想法,韩蕾打算给客户送点礼。
韩蕾顿住脚步,转身道:“哦对了,宋将军。我们第一次合作,我也没什么好送你的,刚好我马车上有几壶从京城带来的美酒,名叫醉仙酿,就送与将军尝尝鲜吧!”
“送……送我?”宋元庆不可置信,韩姑娘竟然要送他礼物?
“嗯!”韩蕾点头,“这酒口感绝佳,将军请稍等。”
说完,韩蕾上了马车,从空间里拿出几壶醉仙酿。出来后,将酒双手递给宋元庆。
韩蕾甜甜一笑。“宋将军,小小礼物,不成敬意。”
宋元庆有些激动,在衣服上擦了擦手,伸手郑重接住酒壶。酒壶上还沾着韩蕾指尖留下的淡淡香气
然后,他问出了刚才一直在考虑的问题。
“韩姑娘,不知……家中可为你说了亲事?”
他话音刚落,突然感到背后一阵劲风袭来。
“小心!”
来人的速度很快,韩蕾刚看到一条腿,惊呼还卡在喉咙里,宋元庆已经被人从侧面狠狠踢了一脚。
他踉跄着向前扑倒,手中两壶醉仙酿“啪”地磕在碎石上,清澈的酒液瞬间浸透了干燥的泥土,浓郁的酒香在空气中炸开。
“宋元庆,你个混蛋!”这声音如同惊雷炸响在宋元庆耳边。
宋元庆还没搞清楚状况,一个裹挟着怒气的拳头又结结实实地砸在他左脸上。
宋元庆猝不及防,嘴角立刻渗出血丝。他猛地转头,难以置信地瞪着来人——竟是苍州王赵樽!
“赵樽?”宋元庆用拇指抹去嘴角的血迹,眼中燃起怒火,“你发什么疯?”
韩蕾也认出了突然出现的赵樽,惊讶地瞪大眼睛:“喂!赵樽,你这是在干嘛呀?”
赵樽顾不上搭理韩蕾,他俊逸的面容因愤怒而扭曲,那双平日里看着韩蕾含情脉脉的凤眼,此刻正燃烧着熊熊妒火。
他上前一把揪住宋元庆的衣领,声音低沉危险:“本王警告你,别特么乱来。”
话音未落,又是一拳挥出。
宋元庆毕竟也是武将,很快有了防备,他侧身避开,反手一记肘击打在赵樽肋下。
两人都是习武之人,转眼间就缠斗在一起,拳脚相加,招招到肉。
韩蕾喊了两句,他们根本不听,正要上前拉架,赵樽的亲卫麻子躲在树后拼命朝她使眼色。
“王妃,王妃你快过来!“麻子压低声音给她招手,一张麻子脸都皱成了苦瓜。
韩蕾看了眼打得难解难分的两人,咬了咬唇,快步走向麻子:“怎么回事?你和王爷怎么来这儿了?”
麻子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属下也不知道啊!王爷说来找宋将军讨杯酒喝。可到了军营门口,他又不肯进去,一直在树后徘徊。刚才看见王妃给宋将军送酒,王爷突然就……”
他做了个猛虎扑食的动作,“就这样冲出去了。”
韩蕾闻言,秀眉渐渐挑起,眼中闪过一丝恍然。
然后转头看向打斗中的两人。赵樽一袭墨蓝色锦袍已经沾满尘土,却仍不依不饶地追着宋元庆打。
而宋元庆的军服也被扯开了领口,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却倔强地不肯认输。
“这个醋坛子……”韩蕾又好气又好笑地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