阆九川挑了一块一尺长的香樟木,东西不长,她就自己拿着,还问了掌柜的刚才那女子买的是什么?
木材老板姓程,闻言叹了一口气,道:“她啊,定了一块大柳木,是用来做棺材的,让我送到冯氏棺材铺去呢。这宋家娘子也是个可怜人,身怀顶尖的绣技,她曾绣得一副观音像,用的是双面绣技法,据说绣得栩栩如生,十分慈悲,富有灵气,还被贵人送进了宫里去,被贵人供着呢。”
程老板叹道:“她自己有本事,凭着这一手绣技,就供出了一个举人来,眼看就要当个进士夫人享福喽,却是天有不测之风云,忽然就倒霉了,那宋举人死了,从那开始,就啥霉运都找上她,夫君死,公婆死,连家养的猫都没逃过一劫,跟天煞孤星似的,现在连她女儿都快死了。”
他说着又哎了一声:“不对啊,如果是这样,那柳木打的棺材,可是够成人用的呢。”
阆九川心中微寒。
成人棺,她死气这么重,女儿也快要死了,别是打算母女共棺吧?
阆九川没再多问,抱着木料走出去,伏亓皱眉道:“刚才跟着那小娘子身后的恶鬼,别就是害了她家里人的罪魁祸首吧?”
“他身上没有害生魂的业障,倒是那宋娘子的面相,晦暗无光,唯有天庭聚黑云,霉神上身,晦气不散,先克六亲,再克旁人。”阆九川道:“听那程老板所言,她本也是顺风顺遂的人,忽然这样,倒像是命格被人动了。”
伏亓不解,动命格可以改变一个人的命运么。
阆九川就说了薛师身上曾发生过的事。
伏亓抽气:“你说她也被人换了命格?”
“我不知她生辰八字,不好说,或许有别的原因也不一定。”阆九川淡淡地道:“是什么,得等她找上来请我才行。”
“你不打算主动去找她帮她么?”
阆九川摇头:“我已指点了迷津,便是给她指路生机,这一线生机,她能不能抓住,却是要看她自己的选择,如果抓不住,那就是天意。药医不死病,佛度有缘人,道也是一样的。”
宋娘子抱着一盒素芳斋的点心回到自己的小院子,打开锁着的房门,一股难言的味道传来,她仿若无觉,径直走到床前,站了一会,才颤着手掀开了被子。
一个不过五六岁,瘦骨嶙峋的小女孩四肢被锁链绑着,突然见了光,看过来,喉咙发出嘶吼,又呜呜地哭起来。
宋娘子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连忙擦掉,道:“蝶儿,娘给你带了素芳斋的点心,是你最爱吃的雪花糕呢。”
她取下塞在孩子嘴里的布条,那孩子一下子就吼了出来:“贱人,放开我。你害了我爹我爷奶不够,还想害我吗?人人都死了,你怎么不去死,你去死啊……”
宋娘子捂着她的嘴,她却是抬头一口咬下去,用尽了全力,直至鲜血淋漓。
“快了,蝶儿再等等,我们母女一起走。”宋娘子状似不知疼痛,喃喃地说着。
宋月蝶忽然安静下来,双眼也恢复清灵,松开嘴,低低的喊娘。
宋娘子扑上去将她抱着,不停地亲着她的脸:“娘在,娘在呢。”
“娘,蝶儿头好疼。”
宋娘子一僵,她探头一望,惊叫出声,跌坐在地,一把抓住了放在床底下的匕首,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
万事铺,可解娘子愁苦。
蓦地,那一记清冷的话在她脑海里重现。
万事铺,万事铺……
彼时,阆九川到了通天阁,在飘掌柜嫌弃的眼神下坐在了包厢里。
阿飘还没问她有何贵干,阆九川手一挥,道:“来,跟飘掌柜打个招呼,道声好。”
伏亓水灵灵地出现在阿飘面前,后者见了这一身盔甲和他身上浓郁浑厚的凶煞之力,道:“你在哪里招来这么一个鬼将。”
比主子那里伺候着的鬼将钟大人虽然不如,但这凶煞之力却是气数已成了,若能修炼得当,倒是一个极凶的鬼将。
阆九川把伏亓的来历给解说了一番,末了道:“如今事已了,他赖上我,又不愿去投胎,也只能安顿好。不是我要劳役他,这不是见飘掌柜瞧不起我那小铺子,他又闲着,打算让他跟你做一样的勾……行当。”
阿飘瞪眼。
什么叫做一样的勾当。
他是正儿八经,且练得八面玲珑脸的大掌柜。
“你看他一身凶煞之气且已大成,这么凶,往铺子里一坐,确定能招揽来客人,而不是把人给吓跑?”阿飘抽搐着道。
阆九川说道:“我会打一记魂印他身上,控制一下,此外,平日也读些道经佛经什么的,也能修心养性。最重要的是,跟你学一下修鬼道,他就能掌控这凶煞了。其实凶些也没什么,正好让人觉得我万事铺的不凡之处。”
“呵呵,等着赔钱吧!”阿飘冷笑。
伏亓眉头一皱,他也是被人称为白面将军的儒将,有这么凶吗?
这话,不自觉地问了出来。
“你吞了生魂,生出戾气,又化为凶气,是灵魂上的凶,不是面相。”阆九川道:“其实就是一股气质,凶厉的那种,令人鬼见之心惊而退避。”
伏亓沉默半晌,指着他道:“可他不怕我。”
阿飘笑了出来:“你还想我怕你,多修个百十年吧。”
阆九川立即道:“小瞧不起人,他当我的鬼,自有我的魂香供奉滋养神魂,只要修炼得当,你未必就是他的对手。”
阿飘:“!”
这是炫耀,还是在报复我当初不识好歹?
“哦,那就修炼呗,倒让我看看,能有多厉害。”他瞥着伏亓,眼中火花滋滋地现。
“那你给他个鬼道的修炼心决,带他入门吧。”
阿飘奋起拍桌:“凭什么?我教个徒弟来打我吗,你当我傻?更不说,他连拜师都没有呢。”
伏亓单膝跪下:“伏亓拜见师父!”
阿飘:“……”
不是,他什么时候要当师父了,这人好的不学,第一课就学会近墨者黑,先学当无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