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氏颤动着嘴唇,没有再说话。
魔鬼谢明月如今真是同戚缙山一般,成了魔鬼!
她揪住自己的胸口衣裳,一边痛哭,一边恋恋不舍地放下手中宝物。
“我这就回去拿银票。”
眼泪水流到脸上的伤口中,刺痛了冯氏的心,她恋恋不舍地从自己的体己箱子里数出五张一千两的银票,蹒跚着走出来,递给了谢明月。
谢明月微微扬眉:“还有一千呢?”
冯氏惊愕地望着她,连嘴都忘记闭上了。
她没想到谢明月就这么说一不二,下意识地想要辩驳两句,可看到谢明月那意味深长的眼神,冯氏不敢了。
她怕再说一句,就变成了七千两。
她乖乖地又回去拿了一千两。
刘氏看在眼中,怒火直燃。
这该死的冯氏,手中竟然还有这样多的银钱,可当初她提议赁个宽阔一点的院子时,冯氏却死也不肯!
想到这里,她死死地掐进了手心,一旁的顾宁看到一向温柔文静的母亲露出这副表情,又忍不住哭了。
可这一次,顾峰只是远远地看着她,眼神复杂,并没有上前安慰。
顾宁亲手在自己与他之间划下了一道鸿沟,此后,这兄妹俩也回不去了。
谢明月收下六千两银子,面色淡淡地瞥了他们一眼,又看向刘氏。
“二舅母,你们还差两千两呢。”
刘氏还以为她将自己忘了,闻言只好也忍痛掏了两千两出来。
二房没有三房富裕,掏这两千两就已经动了她的命。
谢明月收好银票,最后警告他们。
“顾家已经分家了,一家人不过是好听的说辞,往后你们做事之前最好仔细想想,不是什么事情都是胡闹便能闹来的,还有可能闹来牢狱之灾,梧桐,走了。”
她一声令下,身后乌泱泱的家丁们便又如潮水般退了出去,留下一地狼藉。
谢明月登上马车,还未入内,身后突然传来女子胆怯的喊声。
“大姐姐,等等。”
她回过头,居高临下地望着追出来的顾宁,没说话。
顾宁看着她庄重透彻的眼神,感觉谢明月似乎将她看了个干净。
她不由地抱住手臂环在胸前,缩起自己的身子,可怜兮兮开口:“大姐姐,我遇到一桩事,你能否帮帮我?”
“什么事?”谢明月放下帘子,就这样看着她。
顾宁咬了咬牙,楚楚可怜道。
“我前些日子认识了一个姓杨的公子,可他却是一个纨绔,我不过同他来往了几日,他便威胁我与他就范,否则就要造谣我同他有私情。咱们顾家女子都是一体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求大姐姐帮帮我,你如今的身份这样高贵,只要你帮我说一句话,那杨家公子一定不敢再造次。”
她倒是十分会春秋笔法,就这样轻描淡写地将自己摘了出来。
谢明月轻轻笑了笑,眼波流转,看不清她的心思。
顾宁瞧着她黑黝黝的双眼,不由得心中打鼓,愣愣地看着她,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为什么谢明月的笑容看起来是这样的古怪,她说错了什么吗?
“顾宁……”谢明月又拖长了音调。
这些日子,她跟着戚缙山出入大理寺,常常看见他对下属如此,不由自主地便学了一手威慑的手法。
“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
顾宁茫然地看着她,有些不知所措。
谢明月嘴角的笑意扩大,她坐进马车,再将车窗纱帘掀开,懒懒地靠在窗边缘,露出如花盛放的一张脸。
“当初你企图勾搭我的夫君,后来又对我进行抹黑谩骂,你觉得我像是脑子不好的人吗?难道这些事你都忘了?我可还记得。”
说完她笑了笑,朝顾宁扔出两粒碎银。
“妹妹呀,如果记忆不好了,拿着银子去买两个山核桃吃吃,可别到时候连自己是什么身份都忘了。”
说完,谢明月放下纱帘,声音变冷了许多。
顾宁只听见马车内传来一声“启程”,随后车轮便毫不留情地转动着离开了她。
她愣愣地站在原地,看着散落在地的两粒碎银,神情似哭似笑,最后还是默默地蹲下来捡起了银子,毕竟这两粒碎银也是钱呀。
顾宁重新回到院内,刘氏与冯氏险些又缠斗在一块儿。好在顾峰终于站了出来,命婆子们将两人各自拉回各自的房中。
顾宁木然地走进刘氏房内,刘氏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见她进来,方才压抑的怒火一瞬间窜得老高。
“你把门关上。”
她让顾宁关上房门,只留下她们母女俩,随后立着眉头厉声喝问她:“说,为何要变卖家中的东西?你在外头犯下了什么事?”
二房的下人们只看见夫人的房间大门紧闭,里头时不时传来一声怒喝,不多时便响起了顾宁凌厉的哭求声。
这声音传得老远,下人们纷纷打了个寒战,看向顾峰,然而,顾峰只是驻足停留了片刻,便默默事不关己地回到了自己的房内。
谢明月终于回到顺清侯府中,她揉了揉自己的脖子,觉得有些疲乏。
“搬回来的东西全都送去顾府吧,这六千两银票去交给尉茂,就说是我这个做姐姐的,给他发的零用钱。”
谢明月歪倒在软榻上,笑盈盈地吩咐。
梧桐在一旁笑眯了眼睛:“这下子可让二房三房的狠狠出了一笔血。”
“小财迷。”
谢明月点了点她的头,轻轻打了个哈欠,最近她起得太早了,每到下午便有些犯困。
“我睡一觉,到傍晚时再叫醒我。”
她一觉歇到了傍晚。华灯初上,谢明月伸了个懒腰,起身。
“大爷可回来了?”她一边穿衣一边问。
元白过来伺候:“大爷回了,正巧要玉江过来请夫人去大爷那边呢,说今日晚饭在那边用。”
谢明月一听便知戚缙山这是又准备了些什么,她怀着一丝好奇来到栖海院,只见戚缙山已坐在院中,桌上摆了数个油纸包,散发出一股勾人的香气。
谢明月吸了一口,有些惊奇:“这是什么味道?好生奇特。”
甜甜的,带着一股奶香,又似乎是道肉菜。
戚缙山朝她招招手,待她来到身边后,揽着她坐下,轻轻贴着她的侧颈,薄唇摩挲游走。
“今日太子得了南面的一筐进贡,说得清奇,还不能用碟子装,须得用这油纸包着,还别有一番风味。太子赏了我几包,我便拿回来同你一同一探究竟。”
谢明月惊讶的睁大了眼睛,甜滋滋地搂住他的脖子。
“夫君真好,干什么都想着我,那我们一起来解开。”
她同戚缙山一左一右拉着那油纸包的系着的两头绳子,一起将油纸包解开。
只是入眼的东西……
明月微微瞪大了眼,这不是姜奶鸭吗?
这道菜确实是南方的,但谢明月知道是因为贺兰芝爱吃。
“今日上贡之人可是江南那边的?”
她扭过头问戚缙山,戚缙山显然也有些错愕。
因为这姜奶鸭并非他未见过的东西,京中也有,不算上贡之物。
“不是,今日来的人,是岭南过来的。”
夫妻俩面面相觑,戚缙山倏然一笑:“只怕是我拿错了。”
而此时,东宫内,坐在太子对面,姿态潇洒的女子,看着那被展开的油纸包中,几块咸香油亮泛着红油光泽的兔腿肉,忍不住笑了。
“这便是太子所说的投人所好?”
她托腮看着面前的太子,勾唇一笑。
“太子殿下该不会不清楚,我不能吃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