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天明的指尖重重敲在办公桌上,发出沉闷的声响。窗外暴雨如注,雨滴拍打着玻璃,像是无数细小的手指在叩问真相。
“查原料?”他冷笑一声,拿起桌上那份化学检测报告,“现在制毒就像炒菜一样简单,这些年全国的冰毒案大部分都是手工作坊生产的。”报告上“甲基苯丙胺纯度98.7%”的数字在灯光下泛着刺目的红光。
“血色蔷薇”堪称是“厨房毒品”,炼制方法十分简单,即便没有高深的化学知识,也能制作出来。像甲卡西酮、甲基苯丙酮等新型化学毒品已经逐渐地取代了往日的海洛因、可卡因、吗啡等传统毒品。新型毒品不用种植,单靠化学合成就能够制作出来。
禁毒支队队长姚琛站在投影仪前,激光笔的光点在幻灯片上来回游移:“从麻黄碱到溴代苯丙酮,再到现在的溴素……这帮人就像打地鼠,我们封堵一个原料,他们就换个配方。”幻灯片上复杂的化学分子式像一张嘲笑的鬼脸。
会议室里弥漫着咖啡和汗水的混合气味。技术科的小王推了推眼镜:“全省有三万多家化工企业,每天流通的原料……”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淹没在空调的嗡鸣中。
石天明点了点头,“咱们省又是一个工业大省,所以想要从原料上找到他们,必然十分困难。”
“根据专家的分析,从最近这批缴获纯度为98%的‘血色蔷薇’来看,他们的制毒技术已经十分成熟,这个制毒团伙是一个有着良好的化学物理基础的团队。”姚琛补充道。
还好经过狂风骤雨的打击,“血色蔷薇”一度在市场上销声匿迹,不过一直没找到制毒窝点,这让韩俊山觉得如鲠在喉。
这个僵局在上个月突然发生重大转机。
“有动静了。”姚琛匆匆闯进石天明办公室,调出一组监控画面,“内线传回消息,这几个马仔最近频繁出入城北工业区。”
画面中几个戴着鸭舌帽的男子刻意避开摄像头,但其中一人抬手时,袖口露出的血色蔷薇纹身还是被捕捉到了。
就在这时,秘书匆匆推门而入,递上一个匿名信封。石天明拆开后,瞳孔骤然收缩——“龙泽”两个字像刀子般扎进视线。
专案组得到消息后,马上展开对龙泽团伙的取证,很快就确定了龙泽团伙的重大嫌疑,只是还没有找到制毒窝点。
石天明怕夜长梦多,决定提前收网。然而龙泽的团伙成员好像提前得到了风声,开始疯狂逃窜,最终生擒落网的只有寥寥数人。等警方赶到龙泽的藏身之地时,龙泽已经倒在血泊中,太阳穴上的枪口狰狞地张着。后院新翻的泥土下,埋着被分尸的卧底警察……
因为抓捕消息的泄露,专案组在抓捕过程中付出了惨痛的代价。其中两人牺牲,三人重伤,至今还有一人在IcU昏迷不醒。
“真正的幕后东家是牛老道……”这个名字让在场所有人脸色骤变。
唯一被捕的核心成员为了减刑,供出了龙泽只是“血色蔷薇”制售团伙的二头目。
专案组马上对牛老道进行抓捕,可是牛老道此时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石天明站在空荡荡的制毒车间里,空气中残留的化学药剂气味刺痛鼻腔。墙上挂着的日历停在行动前一天,有人用红笔圈出了日期,旁边还画了个笑脸。
韩俊山赶到时,雨已经停了。夕阳将积水的路面染成血色,他踩着水洼走来,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
当时,他收到省厅的案情通报时也感到非常不可思议,这个案子当年是他挂牌督办的,没想到若干年后,竟又生出如此大的变故。于是他毅然带领专案组来到了江平。
“准备重启‘猎毒’档案。”韩俊山的声音很轻,却让所有人绷直了脊背,“这次,我要亲手给他戴上手铐。”
法医中心的走廊上,脚步声由远及近,每一步都带着咄咄逼人的气势。温柔正俯身在显微镜前,听到这熟悉的脚步声,背脊不自觉地绷紧了。
“你们到底行不行啊?”姚琛的大嗓门在安静的实验室里炸开,“这都几天了,连个屁都没放出来?”
温柔缓缓直起身,摘下橡胶手套。姚琛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出现在视线里——晒得黝黑的皮肤上刻着几道疤痕,那是云南边境留给他的纪念。他今天没穿制服,套了件皱巴巴的皮夹克。
“姚队不去追牛老道,倒有闲心来我们这儿视察工作?”温柔的声音像浸了冰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解剖台上的证物袋。
姚琛咧嘴一笑,露出被烟熏黄的牙齿。他大剌剌地拖过转椅,椅腿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声响。落座时,皮夹克发出咯吱声,隐约能闻到一股硝烟混合着廉价古龙水的气味。
“温主任,”他慢条斯理地点上烟,警帽随手扔在桌上,露出稀疏的头发——这个被毒贩称为“姚阎王”的男人,如今也逃不过中年秃顶的命运,“石局那边可等不及了。”他吐出一个烟圈,目光落在温柔身后的证物柜上。
温柔眯起眼睛。姚琛右手无名指上的戒痕还在,那是他三年前离婚时留下的。据说他前妻就是因为受不了他这种阴阳怪气的说话方式。
他之前是云南边防的缉毒武警,转业回来继续干老本行。平时不拘小节,说话办事都十分强横,这些年办的案子不计其数。
作为市局禁毒大队的队长,如今被抽调在蔷薇案的专案组任副组长。按理说,以他的资历,早该动一动了。但是姚琛这个人性格古怪,所以一直原地打转。
“东西是石局亲自交给我的。”温柔故意把“亲自”两个字咬得很重,“姚队要是着急,不如去问问他内鬼查得怎么样了?”
姚琛脸上的笑容僵住了。烟灰掉在他裤子上,烫出一个焦黑的小洞。他猛地站起身,椅子“哐当”一声倒在地上。
“你什么意思?”他的声音突然压得很低,像毒蛇吐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