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外人眼里,张皇后可是从没接触过侯府中人的,如此冷淡也是情理之中,吴氏谢了恩,许氏语气恭敬:“臣妇贺皇后娘娘千秋万喜。贞顺夫人已入家中祖祠,还请娘娘勿要牵挂。臣妇等恭听娘娘吩咐。”
绍桢有些好奇,许氏若是见到自己的真容,能不能认出自己是当年那个小子。应该会很耻辱吧?
她有些兴味索然,看在淑太妃的面子上寒暄了几句,问候吴太夫人的身体,赏了些人参、鹿茸之类的滋补药材,说了没多久便道乏让她们退下了。
两人恭恭敬敬地说等小皇子满月再来给她请安,又问她能不能给家里的几个媳妇、孩子体面,好让她们也进宫磕个头。
绍桢准了。
见完两位太夫人,她精力真有些不济,承恩侯府的女眷是已经来磕过头了,至于李家的女眷,还有顺宁等几位大长公主,她也不想见着给自己不痛快,索性都推了,睡了个足足的午觉起来,宝哥已经被抱回了摇篮床,正张着眼睛四处张望。
她心里柔成一汪水,将孩子轻轻抱起来,亲亲小手亲亲小脸,笑着逗他:“宝哥,宝哥,睡醒了是不是,娘陪你玩好不好呀?”
宝哥睁着乌溜溜的眼睛望着她。
绍桢拿起拨浪鼓哄他玩,宝哥看了她一会儿才随着拨浪鼓挪开视线,玩了一会儿忽然咂咂小嘴巴,紧接着小眉毛一拧,眼看着要哭起来。
一旁的保母便笑道:“可能是要小解,奴婢来吧。”
绍桢便将孩子递过去,保母抱出去把了尿,回来赞叹道:“哥儿可聪明了,这么小就知道要小解,奴婢在外头见过的孩子,半岁才知道小解都算少见的。”
绍桢抱回宝哥挠着他的小下巴:“姆姆夸你聪明呢,你聪不聪明啊?”
宝哥却很不给面子地哼唧起来,嚅着小嘴扭身子。
保母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奶母则着急地想抱过去喂奶。
“没事,”绍桢制止了她,“我来哄,你们都出去吧,等我叫了再进来。”
两人瞪大眼睛,却不敢违抗她的命令,一步三回头地出去了。
宝哥已经哼哼唧唧地哭起来。
绍桢命人放下床帐,解开了衣襟喂他,宝哥含了一会儿,咕嘟咕嘟地喝起来。
绍桢觉得滋味奇妙。前日夜里没喂成功,她问过才知道那日喝的汤药兼有回奶的功效,毕竟皇宫里不流行产妇亲自喂养。她却很想试试,让人换了副汤药,又从胡医婆那里打探到有助开奶的膳食,执意命膳房上来,今天才有感觉。
宝哥才出生三天,胃口也不大,一会儿便吃饱了,吐出来咂了咂小嘴,冒出个奶泡泡,绍桢给他擦了擦额头的汗,这才让人叫保母、奶母进来给他拍奶嗝。
两人都不太敢看她。
绍桢从容道:“不准说出去。”
两人忙道不敢。
绍桢也不太在意,换了件小袄继续和儿子玩,让人去畅音阁看看幸姐。
横山掀开门帘进来:“娘娘,皇上命人领了个女大夫来给您请安。”
女大夫?
绍桢疑惑地准了:“请进来。”
横山朝外招招手,领着个眉目端正温和的妇人进屋,年约四十上下,穿着蜜合色杭绸褙子、蓝绿色挑线裙子,头上戴着两只油金簪,看起来有些面善。
绍桢更加疑惑:“你是……”皱着眉想了想:“你是宁大夫?!”怕吓到宝哥,又忙压低声音:“快起来,你怎么进宫了!”
宁其仙跪在蒲团上给她磕了三个头才起身,笑道:“原本是要和胡医婆一起进宫服侍娘娘的,没想到半路摔伤了腿,拖到今日才进宫。一别经年,娘娘可还安好?”
“好,好,”绍桢将宝哥交给保母和养母带出去,又让宫人都退下,拉着宁其仙打量,“皇上怎么一句也没同我提过。当年我生完孩子你就走了,这几年去了哪里?家里人还好吗?”
宁其仙眼中划过一丝不自然,笑道:“劳娘娘牵挂。皇上安排我去了沧州药局,诸事顺遂。姑娘,不,公主今年也该八岁了,身子骨可还健壮?”
绍桢怀疑她根本不知道幸姐被调换的事,点头道:“总之比起从前好多了。当初走得那么急,我都没来得及给你赏钱。”从纪映今早贺她生子的一沓面额百两的银票中抽了几张出来:“一点心意,千万别推辞。”
宁其仙赧然地接了。
绍桢唏嘘不已,同她叙旧良久,幸姐看完戏回来,绍桢招手让她来见过:“这是你出生时给你接生的宁大夫。”
幸姐好奇地喊了一声。
宁其仙眼神复杂,感叹道:“公主都长这么大了……当时真是凶险,娘娘不争那一下,公主如今还不知如何呢。”
绍桢点点头,欣赏地看着自己可爱乖巧的女儿,问她:“看了什么戏?”等幸姐回答了,她才后知后觉地听出宁其仙话中不对,心不在焉地和幸姐说了会儿话,让她去换件厚实点的衣服,等屋里再次只剩下两人,才皱眉道:“什么叫做公主不知道怎样,应该是我不知道生死吧。”
宁其仙很是惊讶:“娘娘何出此言?”
“算了,”绍桢神色淡下来,“说多了没意思。”
“娘娘可是有什么误会?”宁其仙道,“当初皇上命我无论如何要保住您的性命,若非娘娘执意不准我上前,又拼死将公主生了出来,公主也不能保全。”
绍桢呆住,愣愣道:“他不是要舍大保小,只要孩子吗?”
“娘娘怎么会这么想?”宁其仙比她更惊讶。
绍桢皱着眉,语气也急起来:“小山奈听见你们说话,回来告诉我的!”
“小山奈?”宁其仙回想了片刻才恍然,“是娘娘身边的那个侍女?我不知道她怎么会歪曲至此,但是娘娘万不该如此误会皇上。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当时情况紧急,那小山奈躲在边上,误听了哪句也说不定,又或者她故意想挑拨您和皇上的关系……”
绍桢摇头:“不,她不是这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