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徐孝先原本打算堆雪人连带着扫雪。
孙氏、李氏也来了兴致。
经过短暂的相处,她们此时对于徐孝先的敬畏要少了几分。
偶尔也会有放得开的时候了。
甚至就连洪清文,感觉自己精神头还不错后,此时也站在了门口。
带着羡慕的笑容看着院子里一男三女,由扫雪、堆雪人变成了呀呀叫着打起了雪仗。
而事情的起因,自然是因为徐孝先。
连同孙氏、李氏把程兰哄了出来,勉强同意一起堆一个大雪人。
但就在堆了一半,程兰构思雪人该堆成什么样子的形状时,一不小心被徐孝先从后脖颈塞了一小团雪进去。
瞬间后背感到一股冰凉寒意的程兰,像是被虫子咬了一口似的,跳着脚抖落着上身。
于是便气呼呼地抓起雪团追着徐孝先打了起来。
孙氏、李氏先是对程兰的反应一脸茫然。
待反应过来后,一团蓬松的雪球正好砸在了侧脸上。
不疼,但是凉凉的,顺着脖子往里衣里面钻。
一开始两人还有些放不开手脚,但随着徐孝先好几次的挑衅后,三女于是立刻联合起来,追打着徐孝先一人。
多尔衮闻讯赶了出来,被程兰手里的雪团砸了一狗脸。
站在雪地愣了愣,随后……应该是跟徐孝先结成了联盟吧。
毕竟,好几次多尔衮艰难地在雪地里爬行,都使得程兰跟孙氏、李氏怕踩到多尔衮而避让不及,脚下踉跄着摔了好几跤。
而同伙徐孝先岂会放过这样的机会?
三人的后脖领处,无一不是被徐孝先恶作剧的又塞了不少雪团进去。
凉的三女呀呀乱叫、花枝乱颤。
甚至不顾形象地在雪地里打着滚儿地躲避徐孝先。
而到了最后,就连门口看热闹的洪清文,一不留神都被徐孝先那冰凉的大手,摸了一把白里透红的小脸蛋儿。
瞬间呀呀叫着、受惊了似的躲回了房间。
而后不大会儿的功夫,又忍不住探出头来,便被她嫂子一个雪球直中面门。
而此时院子里雪地上的四人,尤其以徐孝先最惨。
身上、脸上、头发上都是雪,三女得意扬扬地站成一排:高挂免战牌,不玩儿了!
但三女的情形,也没有了往日里端庄大方、温柔贤淑的模样儿。
而后遭殃的便成了多尔衮,被程兰摁住硬要堆一个白色的多尔衮。
如此直到大门外响起了叩门声,几人才真正停了下来。
孙氏过去打开大门,只见洪氏兄弟手里拿着扫把站在门口。
“夫君这是……。”
孙氏上下打量着其丈夫洪兴与大哥洪城问道。
“徐大人一人在家,我们二人怕徐大人没时间扫雪,便过来帮忙扫雪。”
洪氏兄弟两人身上此时还冒着热气,也不知是走路过来的缘故,还是在那边刚扫完雪的缘故。
此刻看着秀发凌乱、脸色潮红,身上的衫裙还粘着积雪的孙氏,兄弟两人都有些发愣。
这怎么看起来……比他们刚出大牢时还显得狼狈呢?
不会是……徐大人?
洪兴打量着妻子孙氏,但看孙氏的神情并不像是被欺侮了啊。
于是下意识问道:“你这是……?”
“怎么了?”
孙氏瞬间反应过来,清秀的脸蛋儿瞬间更加通红,有些尴尬道:“刚刚……跟徐大人、程娘子还有嫂子、清文打雪仗来着……。”
“呃……。”
洪城、洪兴瞪圆了眼睛,这……他们竟然打雪仗?
“进来吧。”
孙氏身后的影壁处,徐孝先笑着招呼兄弟两人。
待看到徐孝先比孙氏还狼狈的样子,洪城跟洪兴有种啼笑皆非的感觉。
“大人……孙氏若是唐突了大人,还望大人……。”
“哪里的话,一时兴起就撒开了欢儿,怪不得你娘子,要怪得怪我。”
徐孝先呵呵说道。
便领着兄弟二人来到院子里。
孙氏在后面关上门,这才跟着走回来。
此时,程兰、李氏、门口的洪清文。
对,还有被雪包住只剩下一个狗头在外面的多尔衮,依然还站在院子里。
兄弟二人难以置信眼前的场景,落满积雪的院子狼藉一片,院子里的几女……各有各的狼狈。
就连虚弱的洪清文,秀发上也还带着打雪仗时被殃及的积雪。
“是嫂子最先砸的我。”
洪清文指了指李氏,向洪城告状。
李氏面对夫君洪城望过来的目光,既尴尬又难为情地低下了头。
孙氏在身后抿嘴直笑,但还是病人的洪清文并未打算放过她。
“二哥,还有二嫂,她还要往我后脖颈里塞雪团,但是被徐大人阻止了,才没让她得逞。”
徐孝先瞬间挺了挺正直的胸膛。
李氏、孙氏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真是个吃里扒外的小姑子!
怎么就不说是徐大人最先用冰凉的手,冰她那白里透红的小脸蛋儿了呢?
“徐大人,是我们兄弟没有管教好贱内,让大人见笑了。”
“哪里的话,我岂是不讲道理之人?虽是活泼好动了一些,但以后管教管教还是会有温顺贤良的潜质的嘛。不过话说回来,如此良辰美景,赏雪、玩雪也说得过去。两位不必放在心上……。”
程兰看着徐孝先真在那装上大尾巴狼了,哼了一声就扭头往厅堂走去。
临走还不忘拽住多尔衮的狗头,把多尔衮从雪堆里拉出来抱走。
李氏、孙氏自然是不敢像程兰那般给徐孝先脸色,一个个低着头,寻思着……雪别停。
洪清文看着徐孝先仿佛在学他爹仇鸾故作老城姿态的样子,忍不住笑出了声,随即扭身跑回了屋内。
洪城、洪兴兄弟总觉得气氛怪怪的,但具体哪里不对,他们二人又说不上来。
于是只好拿起手里的扫把,道:“我们兄弟二人是怕大人比较忙,所以就寻思着过来帮忙扫雪。”
“还下呢,等一会儿停了再说吧。”
徐孝先拿过两人手里的扫把扔到一边,道:“正好,随我喝会儿茶,而后再扫雪。”
两人无奈,只好跟着徐孝先前往餐厅。
李氏、孙氏在各自的夫君面前低着头,低眉顺眼回到了西厢房的房间。
……
严嵩目送陶仲文离开,独自坐在暖阁闭目养神。
不大会儿的功夫,严世蕃走了进来。
“爹。”
严嵩抬了抬眼皮,指了指面前的座位。
“我听说马墉过来找你来了?”
“是,这不是刚给打发走,便过来跟爹商量来了。”
严世蕃笑着给自己倒了杯茶。
不等严嵩问,严世蕃就说明了马墉的来意。
严嵩微微叹口气,问道:“你同意了?”
“没把话说死,但东西我留下了。”
严嵩抬起眼皮看了看严世蕃,笑了笑,好奇问道:“马墉带来了什么?”
“八百两银子。”
严嵩不屑地笑了笑,有些感慨道:“果然是铁公鸡一只啊。”
“是啊,之前有官员私下议论马墉其人即小气又贪婪,我还不怎么信,今日一见这手笔……我估计这可能都是马墉从官以来,拿出来的最大手笔了吧?”
“退回去就是了,家里也不差他这八百两银子。难道在他自己眼里,他自己的命就值八百两?简直是朽木不可雕也!”
“爹。”
严世蕃端着茶杯喝了口,说道:“我是这样想的,当初想用仇鸾对付王世贞、杨继盛,但仇鸾最后并没有如此做……。”
“那也不成。”
严嵩深吸一口气,不由想起当初去诏狱探望仇鸾时的景象。
也是没有想到,自己竟然被一个将死之人给耍了。
“马墉可是右都御史,若是他来检举王世贞、杨继盛二人……。”
“马墉之事儿牵扯到了宫里,即便不是皇上钦点的案子,这件事情也不妥……。”
“皇上钦点的不是沈丛明一案吗?分开办理有难度?”
严嵩诧异地看了看严世蕃,想不到自己的儿子,如今也懂得变通了,不再是从前那般一根筋了。
“分开的难度太大。”
严嵩有些怅然若失,其实把马墉这个右都御史拉拢过来,于他而言绝对是朝堂之上的一大助力。
毕竟,马墉的位子在那摆着呢。
可严嵩确实有些犹豫,甚至是有些害怕触碰这件案子。
一是因为仇鸾一案在前。
他怕东厂跟锦衣卫那边,会有只言半句的传到皇上耳朵里。
而且……仇鸾贿赂自己任大同总兵一事,如今随着仇鸾被斩首算是人死债销。
可谁知道皇上会不会哪天又想起呢?
两起案子间隔时间这么短,自己再次插手可谓是皇上逆鳞的案子,就有点儿铤而走险了。
毕竟,在京师周边兼并土地,这在皇上眼里是揉不得沙子的。
宫里的嫔妃可以放任自己家人这么做,但他们这些臣子却是碰不得。
马墉碰了……那就只能自认倒霉。
就像严嵩所言,是咎由自取。
严世蕃听完了严嵩的分析,不由惊讶的张大了嘴巴。
“那我这就把银子退回去?”
严嵩没有言语,严世蕃等了一会儿,见严嵩还没反应,便起身打算离开。
“等等。”
严嵩突然说道。
“怎么了?您不会改变主意,打算……。”
严嵩摇了摇头,皱着雪白的眉毛想了想,道:“去把那八百两银子原封不动的拿过来,我去西苑呈给皇上。”
“为何?”
严世蕃不解道:“退回去就是了,您呈给皇上……皇上就信了?”
“这不是皇上信不信的问题,而是……。”
严嵩有些无可奈何,但还是耐着性子道:“这是补救,也是我的姿态。是让皇上心里清楚,经仇鸾一案后,我严嵩向皇上呈上的清廉跟铁面的姿态决心。”
“弯弯绕真麻烦。行,那我这就给您备起来,现在备车还是……?”
“就现在吧。”
严嵩睁开老态龙钟的眼睛,相信此时陶仲文应该已经回到西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