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了转仰着久了有些酸胀的脖子，原为瑾不再说这个话题。
只是看他眼角眉梢的冷淡，想来还是很在意庄在秋在这里的事情。
闻笙挺好奇他们之前究竟有什么矛盾，让这两个人势如水火，却又让堂堂庄家大公子即便沦为牛马也依旧记得那昔日宿敌，不惜来推荐。
只是不过现在原为瑾还没上任，这些私事还是等日后再问吧。
正胡思乱想着，门口就传来两声叩门声——“殿下，善医馆柳在明求见。”
闻笙回道：“让他进来。”
早就预判了原为瑾会来，于是闻笙昨天就吩咐风雨去找柳丰生，让他一早就去给柳在明带个话，拿上他的口笛来监国署一趟。
不多时，柳在明背着他的小药箱就进来了。
闻笙让人关好门，庄在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后院出来，搬了把椅子坐在旁边。
原为瑾见状打量起刚进来的柳在明，一开始只是面无表情，直到他拿出了那漆黑的口笛。
一瞬间，原为瑾差点没弹射起来，被站在他旁边的闻笙及时按住肩膀，对上他愤然抬起的头，闻笙笑着摇了摇头：“莫要激动。”
柳在明仿佛没有注意到原为瑾的愤怒，拿着口笛看向闻笙：“我现在直接吹吗？”
“先不急，本宫先介绍一下。”闻笙松开压着原为瑾肩膀的手，半边肩膀几乎麻痹的原为瑾后知后觉的动了动自己的肩膀，一时间有些沉默。
“这位是原为瑾原大人，不日就调来监国署。”闻笙看了一眼加急表情管理，此时已经压下怒火的原为瑾，笑道：“原大人擅长音律，且对全能教有一定的研究，想来我们一直头疼的御虫曲应当能有突破。”
话毕，她带起头鼓起掌来。
郑萧跟着鼓掌，笑着看向原为瑾，看起来对他的加入相当满意。
然后闻笙接着介绍道：“这位是善医馆柳在明柳大夫，也是全能教的御师。”
此话一落，原为瑾那如刀子的眼神就又朝着柳在明射过来，只不过后者道行之深，显然不把这种不痛不痒的怒视当回事。
“柳大夫加入全能教并非是自愿，他与上清道长，也就是他的兄长，已经成为我们的人了……”
闻笙话还没说完，原为瑾一听到「上清道长」，原本要发作，却在听到后面的话，又接触到闻笙的视线时，生生按捺下来。
闻笙满意的点点头：“今日唤柳大夫过来，便是希望趁原大人在此，能一解御虫曲的谜团。”
她说完，沉默的原为瑾终于开口：“御虫曲，我已有些许研究了。”
此话一出，除了闻笙和庄在秋，其他人都有些惊讶。
郑萧一脸求知若渴的模样，手里握着笔已经蠢蠢欲动：“瑾兄尽管说，手不便不要紧，我来为你执笔！”
那副恨不得吸收所有知识的海绵模样很是取悦了他的上司闻笙，当即决定郑萧本月的月例再多加些。
说回原为瑾，他在接受了这一屋子里全能教叛徒后，接下来的话也不难说出口了：“岐山镇比邻阜歌，从小我就知道全能教。一开始我以为这只是一个普通的组织，顶多平易近人了些。但是没想到，在我的爹娘也信了全能教之后，便和变了一个人一般。一开始还很正常，没几日，他们就开始把家里为数不多的钱财都奉献给了全能教的道长，后来钱没了，就卖了家中耕地的老牛、农具、存的粮食……家中的积蓄随着他们去灵修课后一点点的减少，换回来的就是些香囊、药丸、符纸。”
“这种没用的垃圾越堆越多，卖也卖不出去——全镇的人都有，谁会买？家中已经揭不开锅，可是「奉献」却没法停止。没物件可卖……他们就把幺妹给卖了换了钱财继续奉献……”
听到这里，闻笙的拳头已经硬了，一旁的郑萧忍不住大怒：“太过分了！”
原为瑾的表情麻木，这些事情已经过去许多年，再度讲起来有种恍然隔世的错觉：“我是男丁，逃过一劫。又幸好得了镇上的富商贾先生赏识，在他家里做工的时候见我认得几个字，又在音律上颇有天赋，便与我签订契约，若是我能考个官出来，帮衬他一二，不仅培育我的这些钱免了，还能帮我寻回幺妹，带我家里人脱离苦海。”
闻笙想到之前去过的原为瑾独自居住的家，再加上关于他的资料里家庭成员全部死亡的一栏，心头忽然沉重起来。
仿佛是为了印证她的心声，原为瑾抬起头，冷冷地盯了柳在明，顿住，又挪开，余光略过角落的庄在秋，眸色阴冷：“只是没想到，等我衣锦还乡时，家只剩下一堆残梁断壁，所有的人都死在了大火里。着火的原因是……我爹娘自焚。所有人亲眼看见的。”
原为瑾冷冷地说道：“他们亲眼看见的，却不去阻止，甚至为他们祈祷，羡慕他们能得道成仙！所有人，就这么看着他们被活活烧死。”
郑萧倒吸一口凉气，手里的笔都掉了。
“我去找贾先生，可他居然也入了全能教，甚至来劝我也加入。此时我深知全能教是颗毒瘤留不得，可层层上报却杳无音讯……我便只能自己调查，留在贾先生府上的探子告诉我，贾先生每月月底行动怪异，我命他务必瞧清楚怪异的东西到底是什么，探子最后一封回信是——虫子。”
屋内具寂，认真听着，原为瑾无意识的握紧了手，棉布上又缓缓渗出了血。
“探子被发现了，悄无声息的没了。我就亲自去。恰逢月底，我埋伏在贾府，先是听到一阵诡异的声音，然后就看见贾先生在月色下放血，一只虫子从他的胳膊里爬了出来。”
闻笙蹙眉，问：“你能听见？”
那种频率是针对虫子设计的，除了修习的御师，普通人很难听得见，即便是闻笙也需要续上生命卡才能听清楚。
她原本想的是让擅长音律的原为瑾用琴声来模拟她听到的声音，然后作成谱子。口笛和普通的乐器不同，同样的谱子经过口笛独特的构造，就会转换成常人难以捕捉的频率。
没想到原为瑾竟是拥有不逊色御师的耳朵。
“我自小对声音就比较敏感，这种音律虽说比较罕见，但是经过特殊训练或者有天赋的人来说，是有可能听到的。”原为瑾说道，“回京后，我就一直在研究我听到的音律，查阅了大量的古籍，发现了一些线索。但是因为没有口笛，我始终无法复制出这些声音来。”
话落，他的视线落在柳在明手中的口笛，眸色深沉：“现在，我总算能一探究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