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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上古
上古时期处在成熟的文字出现以前,很多记载已经难以考证,但是要是说先秦的传世文献都是胡诌瞎编的,那也不太可能。
我们熟知的秦汉时期的古史传说,应该是由周人传说、东夷传说、南蛮传说杂糅形成的。比如把伏羲和太昊缝起来,帝俊和帝舜缝起来等等。
至于禅让说和夺位说,都是不同史观的体现,可能是上古历史的两个不同侧面的体现。
实际上缝的最牛皮的还是太史公,不知道他老人家看了多少资料,探访各地的时候询问了多少族老,才凑了一套从黄帝开始的世系出来,虽然这套世系的可信度接近零。
黄帝是谁?一说商人隆重祭祀的“黄尹”,一说此词来自皇帝。
按照第一种说法,黄帝可能是先商时期一位与商人有着密切联系的神灵或者君主。
按照第二种说法,黄帝在西周才出现,是皇帝人格化的产物。那黄帝就只是周人的传说祖先,原型可能是豳地某酋长,和商人关系不大。
皇帝,即皇天上帝,是周人灭商后将他们祭祀的皇天与商人至高神上帝缝合起来的产物。虽然多了个皇天,但和上帝基本还是同个意思。
帝者,堆柴起火,火通上天,乃燎祭也。因此只有上帝而没有下帝的说法。
下土有王,王者,钺之象形也。青铜钺在二里头就有出土,钺象征着最高权力,因此王也就是首领的意思。
帝和王都是非常古老的文字。
到太史公的时候,已经搞不清楚“帝”和“王”的最早意思,所以太史公以为武王自贬帝号为王,显然是个大乌龙。
本书在提上古、夏朝的时候,是按照文献学的顺序来写的。
二、先商
商人以上帝为最高神,商王死后成为“帝宾”。
以夒为始祖,一说帝就是夒,后面的帝喾、帝舜、帝俊都从此演化出来。当然这种说法证据还是十分不足。
从夒到亥,甲骨中的世系与《史记》中的世系几乎都对不上,后世公认的商始祖契,甲骨无考,有说是兕,有说是夒,但都证据不足。
虽然契无考,但是契的母亲简狄(简狄本人不可考)吞鸟蛋的传说可能能与大汶口文化的女性口含小球习俗联系起来。
如果此说成立,那么商族和东夷可能出自同个祖先。
《史记》中的昭明、曹圉等也不知道从何而来。亥之前的商人历史依然处于古史传说阶段,难以考证。
哪怕是亥,也还是半人半神半图腾的形象,“亥”字在甲骨中似鸟形,可能玄鸟就是出自此。
从亥开始,商人从漳水(即滳水)发迹,商这个称呼可能来源于滳水,因为商人善于贸易,商又和贸易联系了起来。
从上甲开始,商王死后都用日名来称呼。虽然晚商前几乎没有出土文字(成熟文字的历史可能还没有商朝历史久远)。
但是晚商的商人应该不至于捏造祖先,甲骨文也不可能凭空冒出来,至少从上甲开始,他们还是能搞清楚的,因此把上甲算作逐渐步入信史时代(当然要求严谨的话,还是从盘庚开始算),也许可以。
至于上甲之前,我严重怀疑在晚商的时候,商人自己就已经搞不清楚了。
经过几代商王经营,先商不断壮大并逐渐南下,与东夷联盟,覆灭夏后。考古皆可证,但是这一说法基本建立在二里头是夏墟的基础上。
三、夏
虽然作者主观上认为大概率二里头=夏都=西邑,但作者主观其实没啥用。
由于二里头遗址断代较晚,不能排除是早商都城西毫的可能。
如果真的是早商文化,那前面这一大段推论基本都是错的,甚至商人是不是发源于漳水都有了疑问。
二里头至三期才出现了明显的广域王权国家特征,到四期就是早商了。可见即使二里头是夏,其强盛的时期也就七八十年的样子
而且二里头只能对应夏中晚期,二里头之前的夏又在哪呢?龙山晚期?陶寺晚期?王城岗遗址?新砦遗址?争议太大。
二里头一直延续到早商,也有可能是成汤灭夏后,和后面的武王伐纣封武庚于殷一样,并没有毁灭夏国,再过了比较长的时间才废弃了夏都。
夏人肯定不是自称夏,也不可能自称西邑(哪怕西邑真的和夏有关,那也是只是商人指代夏都)。
就像商人自称为商,而不自称为殷一样。如果商朝是在定都于毫的时候被灭了,那后人可能就称他为毫商了。
夏不太可能是周人编造的,周公对着殷商贵族说“惟殷先人,有册有典,殷革夏命。”
显然殷商贵族都是知道夏的存在的,不然周公和虚空对话吗?
太史公记载的商代世系从上甲开始大部分都能对的上,侧面说明了夏代世系也有一定真实性。
大禹治水,最早出自西周中期的豳公盨,“天命禹敷土,随山浚川”,和《尚书·禹贡》很是雷同。
这里的禹还不知道是人是神,他是被天帝派来下治水的,也看不出和夏朝有什么关系。
《清华简·厚父》同时提到了禹、夏、启。
主要说天帝派禹治水,治完水后。天帝建立夏邦,以启为后。但是也看不出启是禹的儿子,也没说禹是夏的君主。
不过就算禹是神灵,和夏无关,也不能代表夏就不存在了。
夏大概率是存在的,但早期世系和商上甲之前的先公一样,大概率也是神灵图腾之类的。
总之还迷雾重重。
四、早商
早商是一个非常强劲的军事政权,扩张非常迅猛,一路扩张到长江流域(盘龙城遗址)。
对征服地的统治也不是按照晚商和西周分封的形式来统治,而是直接建立军事据点的方式,在太戊、中丁时期达到了鼎盛。
这样的统治方式对于一个早期文明,肯定有着极高的治理成本,需要承受巨大的代价,以至于激化了内部君主与族的矛盾。
君主与族的矛盾是在官僚制成熟前,国人野人合流前,统治集团内部的主要矛盾。
先秦多次发生了世族引入各种力量对抗君主的事情,记载比较详细的有厉王时期国人暴动,以及春秋经常发生的国君被国人驱逐的事。
可以大胆猜测,在商朝漫长的历史中,这种事情也不少。
中商混乱的商王世系也有可能与此有关。
五、中商
中商时期,商朝频繁迁都,一方面是与商朝经略重心变化有关,从祖乙到南庚,主要经略对象是东夷,南庚甚至直接把都城迁到了东夷腹地的奄地。
从阳甲开始,北土方国愈发强大,盘庚迁殷可能就是为了更好的对付他们。
另一方面,频繁迁都也可能是为了摆脱其他旧商王后裔的影响。
东夷入寇,直接毁灭了以二毫为核心的商人聚居区,商王仓皇逃回北土祖地。
当时的商朝可能和后面的春秋战国一样,发生了一次思想上的剧烈震动(虽然我没有证据),所以我在小说中编了一大堆,什么双核驱动,四王共治。
从后世赵主父和燕国子之之乱看,我编的这些也不是没有可能嘛(笑)。
六、人祭
人祭,在古文明中其实是比较常见的。
比如二里头也有发现过人祭,只不过数量很少。
但是只有商朝的人祭规模如此之大,并且已经制度化,分类的贼细,已经成为了其文化的重要部分。
现在的很多汉字在当时都是与人祭相关的。比如“卯”,就是把人对半剖开,掏空内脏再挂起来样子的象形。
有解释说这其实是打破“绝天地通”的方式,以卯祭的形式沟通神灵,顿时无法直视这个词了。
人祭在早商时并不繁盛,在中商时逐渐增加,到晚商时迅速增大,武丁时期达到巅峰,随后逐渐减弱,帝乙、帝辛时期进一步减弱。
一般以羌人来作为人牲,到了帝辛时期,由于西土逐渐失去控制,所以东夷人牲的数量就逐渐增多。
七、晚商
武丁武功赫赫,彻底扫除了北土诸方的威胁,打的他们直叫爸爸。武丁对西土的羌方、周方也有用兵,这时的羌方还不强,周方大概率不是姬周。
武丁时期的诸妇表明当时的女性地位还比较高,女性还可以担任类似后面西周王畿内采邑主的角色,从事祭祀活动。
但不代表商朝就是男女平等了,卜辞表明,妇好因为生了女儿,贞人就不认为是“嘉”。可见当时已经重男轻女。
妇好的好是什么意思,是姓氏?还是方国名?还是名字还众说纷纭,毕竟还有妇鼠、妇宝等,也没找到鼠方、宝方之类的方国。
从祖甲开始,周祭制度被确立,开始削弱旁系先王的地位,商朝的王权开始逐渐加强。
周祭制度也是经过了一段时间的反复:康丁、武乙时期,世族们重新做大,周祭遭到废弃,文丁时期重新复兴,帝乙、帝辛时期进一步加强,与世族的斗争也愈发激烈。
自早商盛世崩溃以来,商人对西土的控制就一直在减弱,哪怕是晚商最强盛的武丁时期,也没有恢复早商时期对西土的强大控制。
羌方,大概率就是后世的姜戎。在康丁时期逐渐崛起,被康丁列为重大打击对象,有效地阻止了其东进。
武乙也征伐过羌方,还有召方,有说这个召方就是后面与姬周联系十分密切的召氏一族。
武乙暴崩西土,真的是被雷劈死的?还是被周人、羌人谋害的?由于文丁即位后,并没有征伐西土,一般还是认为是意外,真的被雷劈死了。
武乙、文丁时期,商人逐渐向东土迁徙,商朝在西土的势力逐渐退却。
所以文丁的主要攻伐对象还是东夷,西土防卫的工作基本都交给了刚刚兴起的姬周。
或许是因为姬周愈发强大,引发文丁忌惮(考古表明当时周人的影响力可能已经到北土了),或是季历称王被发现,反正季历被杀了。
帝乙时期,商朝在西土的势力进一步退却,或许是因为拉拢文王,所以有了帝乙归妹一说。祖先神的地位进一步被拔高,出现了帝祖合流现象。
八、帝辛
帝辛即位后为了进一步加强王权,开始了十分激烈的改革:废除了对自然神的祭祀;进一步削弱了对旁系先王的祭祀;与贞人争夺对祭祀的控制权;引入小臣对抗世族;贵族出现在人牲中;接受四方逃亡人士于王几,增加王几人口,引发了商人统治集团的强烈反抗。
帝辛干什么事,文王就反过来干,于是逐渐笼络了一大批人。
世族们决定请姬周这个外援,帮他们干掉帝辛。
前面说过,在漫长的商朝历史里,世族们这招可能已经用过很多次了。
结果这次玩脱了,万劫不复。
帝辛时期的人牲数量减少,一般认为是生产力的发展,很多本来要作人牲的,都作为劳动力干活去了。
还有一种可能是,帝辛逐步剥夺了贞人的独立祭祀权,使得祭祀次数减少,所以人牲数量也跟着少了。
我不赞同帝辛征东夷被偷袭说。
帝辛前中期曾经多次大规模攻伐东夷,但目前并没有发现他晚年大规模征伐东夷的卜辞。
而且在帝辛晚期这十来年,姬周逐渐向东扩张,武王即位后直接观兵盟津了,盟津离朝歌并不远。
帝辛要是在这个时期远征东夷,那也太蠢了吧。
西土对于殷商无比重要的崇国被灭,帝辛也没个反应。
武王能一马平川,跑到盟津观兵,也说明当时殷王畿以西的方国已经全部倒戈姬周。
面对咄咄逼人的姬周,帝辛只在殷王畿西陲的黎国布防了一下,很快黎国被武王揍了一顿,又倒向西周了。
帝辛这段时间到底在干嘛?
我猜测帝辛因为激烈改革,把贵族们得罪完了,出现了西土诸侯投降姬周,东土诸侯看戏的局面,都等着姬周把他赶下台。
殷王畿内还有微子启这样的世族和他对着干。
他真正能控制的只有殷王畿内直属于他的军队和唯他是从的小臣。
即便这样,武王也没有十足把握,盟津观兵后还是回去了。
武王发动牧野之战的这个时间点,可能是帝辛与世族们的斗争到了一个白热化的节点,武王认为机会来了。
即使这样,战斗还是十分激烈,血流漂杵。
也许老世族掌控的那部分部队倒戈了,但直属于帝辛的部队还是跟随着他们的君王,战斗到了最后一刻。
后世儒者觉得圣王伐纣,应该势如破竹,不会遇到抵抗才对,怎么可能血流漂杵?
显然圣王体系是从周公开始慢慢建立起来的,文王夷平崇国,武王在殷都大搞人祭,都和圣王没有一毛钱关系。
后世儒者可能不知道这事,也有可能知道,但是出于政治目的,为了维护上古人均圣王的史观,继续掩盖下去。
就有说法说孔子从史料的蛛丝马迹中知道了殷商曾经有过人祭的过往,但是他还是什么都没说。(当然这说法有些脑补过度了)
孟子劝谏魏惠王的时候说,子曾经曰过:始作俑者,其无后乎?
意思就是从人殉到俑殉,没有太大区别,这样搞还是要断子绝孙的。
如果孔子连俑殉、人殉都反对,更别说人祭了,一想到都要做噩梦的那种。
总之漫长的殷商灭亡了,新生的姬周取代了他,中国历史步入了新的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