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燕川的手快要酸得举不起来的时候,时儿及时解围。
“多谢叔叔!”
燕川有一瞬的错愕,在看到时儿的笑脸时,顺势过去摸她的脑袋:“时儿真乖。”
萧芷娘看向时儿,露出一个复杂的笑。
用过早饭后,大家都回到自己的岗位上,开始一天的忙碌。
萧芷娘找到楚景:“姑娘,可否与我换一下?”
楚景看了一眼萧芷娘身后忙碌的燕川,没有拒绝。
燕川感觉到身后有人来,面色一喜,回过头去:“芷……”
后面的话在看清楚来人时卡在喉咙,燕川难掩失望,笑得牵强:“原来是阿楚姑娘。”
“今日换我来帮你。”
“好。”
燕川往回看去,萧芷娘代替了楚景,拿起药方一样一样地抓配。
楚景把燕川的举动尽收眼底,接过他递来的汤药,交给排在最前面的病人。
“让让!都让让!”
一个焦急的声音突然从人群之中响起。
众人抬眼望去,只见几个人蒙着面罩,抬着一个人过来。
担架上躺着人穿着一身玄黑色衣裳,浓密黝黑的长发垂下,随着前行在空中摇曳,漾起好看的弧度。
如玉般的面容此时看不出一丝血色,就连嘴唇也是干到起皮的惨白。
楚景在看清楚那人时,大脑轰的一下炸开了。
她拨开人群,到了担架面前。
楚景用手背去感受玄衣的额头,滚烫的温度让她心惊。
“感染了。”
玄衣口中呢喃:“阿景……”
“楚姑娘,还请您救救我家主人!我家主人今天早上就开始发热了,意识迷糊不清,只念叨着您的名字。”
“先把他抬进去!”
楚景转过身去,看到明月等人站在门口,他们神色各异。
玄衣被抬进客栈,楚景下意识去探他的脉搏,一只大手覆上她的。
抬眼一看,是薛萧辞。
“阿楚姑娘,明月是大夫,让她来。”
楚景被薛萧辞拉着走开,明月很快上前去准备给玄衣把脉,却被玄衣推开:“你是谁?不要碰我。”
玄衣双眼无神,朝着四周看去,最终锁定在楚景身上。
他强撑着向她伸手:“阿景,我疼。”
众人再次将视线投向楚景。
付新发出疑问:“阿景?为什么他会称阿楚姑娘为阿景?”
没等楚景回答,玄衣剧烈咳嗽起来,他捂着胸口,肺都几乎要被咳出来。
楚景握住玄衣的手:“让大夫给你看病。”
玄衣咳得上气不接下气,残留的理智让他分析出了当前的局势,虚弱地点点头,很是艰难地应了一声“好”。
“明月,快帮他看看。”
明月搭上玄衣的脉搏,现在的玄衣没有像刚才那样一把推开她,而是闭上眼睛,朝楚景的方向挪了挪。
明月脸色凝重,眉头拧成一团:“他的身体本来就很虚弱,如今又染了瘟疫,恐怕凶多吉少。”
楚景一惊。
“这位姑娘,您可一定要治好我家主人啊!”
明月:“你放心,我身为大夫一定会全力救治的!”
她说完,拿出针灸包,一针下去,玄衣痛得闷哼,借助楚景握着自己手的优势,朝她怀里蹭去。
薛萧辞转过脸去,不再看这边。
“阿景……我疼……咳咳……”
玄衣紧紧抓着楚景的手不松开,脑袋枕在楚景的腿上,另一只手勾起楚景的小拇指,撒娇似的晃了晃。
楚景面无表情地收回自己的手,把他的脑袋无情掰开。
刚移开不过一刻,玄衣就又挨了上来。
“阿景,我都病了……”
没等他继续呻吟,明月快速在他身上连扎三针。
“疼……咳咳咳……”
楚景:“明月,有没有能让他闭嘴的穴位?”
明月点头:“有。”
“扎!”
玄衣的抗拒还没从嘴里说出来,明月已经一针扎进他的睡穴。
瞬间,玄衣睡了过去。
楚景和明月两两对视,楚景眼中是对明月的肯定。
“继续施针。”
明月冲楚景点点头,有条不紊地按照自己的针法进行下去。
付新站在楚景身后,那双眼睛像是要把她看穿。
“阿辞,这位阿楚姑娘恐怕不是我们所看到的那样。”付新凑近薛萧辞身边耳语。
薛萧辞回答说道:“出门在外用个假名字不是什么稀奇事。”
付新哑然:“……?”
于白听见了他们的对话:“我们没有用假名字,我们用的只是小名而已。”
付新:“小名?”
于白颔首:“是,阿姐其实叫罗景,而我叫罗于。”
楚景闻言,眉头轻挑。
跟母亲姓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不过出门在外,多一个心眼儿,才用了小名。”于白顿了顿,接着说,“没有针对你们的意思,只是防人之心不可无。”
付新觉得古怪,但于白的话他挑不出任何错处。
薛萧辞:“原来是这样。”
付新看着躺在担架上已经陷入昏迷的玄衣:“那他呢?”
于白眼珠一转,张口就来:“他是阿姐幼时的伙伴。”
付新的视线在玄衣和楚景身上来回流转,期间不忘记把玄衣的手下装扮和于白等人做比较。
“他一看家境就不错。”
言下之意,玄衣看着和楚景于白二人不在一个世界,怎么会打交道?
于白语塞。
楚景淡淡开口:“他小时候被人带到我们那儿,后面家里人把他找回去了。”
于白点头:“对!就是这样!”
玄衣的手下们各个瞠目结舌,但他们拥有良好的素养,没有表现得太过明显。
付新看向他们,意在问他们求证。
为首的人下意识看向自家主人,发现主人已经昏迷,就朝楚景投去视线。
楚景微微颔首,他得了指令,表情严肃:“是,我家主人小时候失踪过一段时间,受了很多苦,才导致身体这么虚弱。”
楚景暗自松了一口气。
于白紧张的情绪也消失大半。
付新:“原来是这样……”
看样子,付新是相信了。
薛萧辞紧盯着楚景和玄衣交握着的双手,眸色幽幽,深邃的眼中隐隐有暗潮涌动。
——
付家巡从宫中回来,同时手上还拿了圣旨。
“准备马车,明日启程去朝郡。”
下人应了声“是”,就出去了。
付家巡盯着圣旨看,面上阴晴不定:“瘟疫?朝郡爆发了瘟疫派我去?那儿的知府是吃素的吗?”
说完,他忽然想起来什么:“对了,朝郡新上任的知府还是一位故人,这次朝郡之行,有点意思。”
——
月月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脑袋还有些胀疼,月月睁开眼睛,入眼是燃烧的火堆,烤鱼的香气从那儿飘过来。
火光照在旁边坐着的人脸上,月月一下子就看清楚了他是谁。
“乔苏木?”
听到有人在喊自己,乔苏木停下手上动作看过去:“姑娘,你醒了?”
月月坐起身:“你怎么会在这里?”
乔苏木:“我去茯苓山,看到你掉进洞里,就把你捞上来了。”
月月闻言,咬着唇瓣。
乔苏木见她没有说话,轻笑一声,看架子上的鱼烤得差不多了,取下来朝着月月走去。
“给。”
香气扑鼻而来,月月得的肚子不争气地“咕咕”叫了两声。
“吃吧,没毒。”
害怕月月不相信,乔苏木用手撕下一小片鱼肉放进嘴里咀嚼,等咽下去了才又再次开口:“嗯?”
月月抬起手,接了过来。
“谢谢。”
乔苏木坐回自己刚才的位置:“不客气,虽然不知道姑娘为什么突然变成这样,但我真不是坏人。”
月月充耳不闻。
乔苏木叹气:“我只是想找个人一起,路上相互有个照应,恰好遇到姑娘也要南下,不过一路上我的言行举止突兀了些,姑娘害怕也在情理之中。”
乔苏木说得情真意切,半边脸隐藏在黑暗中,月月看不清真假。
月月细细咀嚼着鱼肉,当作没有听到乔苏木说的话。
乔苏木回头看她,她正在认真品尝手里的美食,乔苏木也不恼,拿着木棍捣鼓着火堆。
很快,鱼肉被月月吃完,剩下一个光骨头。
“你救过我两次了。”
月月冷不丁开口,软糯的嗓音在黑夜之中格外清晰。
乔苏木:“谈不上救。”
“我会感谢你的。”
乔苏木怔愣。
月月垂下脑袋:“对不起,我只是不敢相信别人了。”
乔苏木面上浮现同情:“想必姑娘受过非人的遭遇,才会对人如此防备。”
月月忽然抬起眼睛看他,触及到他眼底细碎的怜惜时,月月鼻子泛出微微的酸涩。
“你……你不会觉得我是在无病呻吟?”
乔苏木不解:“姑娘为何这么说?”
月月的脑海中浮现出她在香楼时,害怕与人触碰,就被老鸨怒骂:“早晚都要伺候男人的,装什么清高?”
“一天天就知道哭,无病呻吟的样子我看着就烦!”
“左右不过是个陪男人睡觉的下贱东西,还以为自己是清白人家的姑娘呢?装可怜有什么用?!”
月月使劲儿摇晃脑袋,挥去以往的不快。
“姑娘从前的经历我不知晓,自然也不会做出任何的评价。”
“你……当真这么想?”
乔苏木无奈:“姑娘仍不相信我。罢了,来日方长,南下的路还有很远,我与姑娘同行,姑娘会看到我真实样子的。”
“你我不过是陌生人,为何你要待我如此……”
月月一时间没能想到合适的词语来表达。
乔苏木试探性说:“好?”
月月轻轻点头。
乔苏木手上动作停了一瞬:“姑娘究竟是经历了什么,才会把一个待人最基本的人情世故当成好。”
月月张了张口,心里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时候不早了,姑娘早些休息,明天我们继续赶路。”
乔苏木说完,不再去看月月,专心弄着面前的火堆。
火焰烧着木头,发出噼里啪啦的轻响。
月月躺下,很快陷入沉睡。
乔苏木听到均匀的呼吸声,这才看向了月月,低声嘲讽:“我这样做,你不会爱上我吧?”
月月抬手挠了挠发痒的脸颊,乔苏木以为月月听到了,面上满是惊惧。
在看到月月只是换了个方向继续睡时,乔苏木暗暗松了一口气。
殊不知,在乔苏木看不见的地方,月月睁开了眼睛,眼中毫无波澜,嘴角勾起一抹嘲弄。
夜空中繁星点点,时不时传来几声蝉鸣。
楚景守在玄衣床前,过一段时间就去查看他的情况。
薛萧辞站在门口,一时间有些恍惚。
他想起之前自己生病的时候,也有一个人守在自己面前,彻夜照顾。
“咳咳……”
楚景被咳嗽声吸引过去,手覆上玄衣额头时,睁开的双眼对她相对。
两个人都愣住了。
“阿景……”
玄衣先开口打破僵局。
楚景退回身子坐下:“还有哪里不舒服?”
玄衣不点头也不摇头,就盯着楚景看,唇角微扬,眼底是藏不住的欢喜。
“说话!”
“疼……”玄衣虚弱地说。
楚景一下子紧张起来:“哪儿疼?”
玄衣瘪瘪嘴,手放在心口:“这儿疼,阿景帮我揉揉……”
楚景捏紧拳头,恨不得一拳打爆玄衣的脑袋。
门外的薛萧辞面无表情,紧握的拳头暴露了他此时的内心。
“你怎么会感染瘟疫?”
楚景眯着眼质问,玄衣心虚不敢看他。
“你故意的?”
玄衣否认:“我不是!”
毫无底气。
楚景已经有了答案。
玄衣伸出手,小心地去触碰楚景,一点一点试探。
楚景避开。
玄衣不依不饶跟上去,委委屈屈的样子,像极了被抛弃的孩子。
“阿景……”
楚景咬牙:“你不清楚自己的身体吗?”
玄衣弱弱回答:“清楚。”
“那你……”
“阿景,我错了。”
玄衣及时认错来堵住楚景的问责。
楚景看玄衣那样子,到了嘴边的话也不忍心说出去,眨眼的瞬间错过了玄衣眼底一闪而过的得逞和狡黠。
“阿景,我再也不会这样了。”
楚景脸色缓和了几分。
“阿景,你别生气了,我不会有事的,更何况我十里药铺什么药材没有,到了阎王爷手里也能抢回来。”
楚景:“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