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以为宋氏听到这句话定然会恼羞成怒,觉得自己给脸不要脸,但是却没有想到,她只是轻抿了一口茶水,看向柳姝宁:“那并不是我的孩子。”
随着宋氏这句话落下,她身边的婆子便出声解释道:“将军有平妻,大公子的母亲是那平妻所生。”
等等……柳姝宁又觉得自己的脑子不够用了。
宋?
姓宋的除了当今皇室,便就只有刑部的宋尚书了。
见柳姝宁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宋氏似乎知道她心中所想似的,点点头:“刑部尚书是我的兄长。”
“夫人今日传唤我来,到底是为何?”
“我想要出府。”
宋氏这句话倒是更让柳姝宁匪夷所思了。
什么出不出府的,她一个将军夫人出府还要自己帮衬吗?
心里是这么想的,面上也就这么问出口了。
半晌之后,才终于等到宋氏的回答:“那在我回答之前,我也想问你一个问题,之前吴石找你来,同你说了什么?”
柳姝宁看向面前的宋氏,她望着自己的眼神里没有太多的算计与心机,就只是这么纯粹地看向自己。
她前世作为商人的时候倒也是阅人无数了,还是头一次碰见宋氏这样的女人。
她最终还是决定相信了宋氏,将上次吴石同自己说的话全部都给宋氏说了出去。
这次还不等宋氏说话,她身边的婆子便就说话了:“当初明明是他非要上门求娶我们夫人的,现如今倒还真是舍得下来一张脸皮说出来这样的话!”
宋氏看向柳姝宁:“我与你母亲曾经有过几面之缘。”
她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似是陷入了回忆之中,半晌之后才终于开口诉说那段陈年旧事。
当初吴石在取得了军功之后,于是便将目光放在了京城贵女里面,最终还是听闻宋家女子蕙质兰心,素有温和名声。
那时宋家还不似现在,到了尚书的地位。
吴石战功累累,再加上祖上也是将军。
所以当吴石去宋府求亲的时候他们也没有多想,只觉得这是一门难得的好亲事。
所以便同意了。
而宋氏从一开始,也的确对于自己这个夫君有过憧憬幻想。
只是这一切,在宋氏选择嫁给他的时候就全部变了。
吴石并不想当初还未定亲时那样对她呵护有加,处处照顾她的情绪,反倒是对她不闻不问。
她那时还以为是自己做得不够好,后面多方打听才知道吴石早就有心悦的女子,只不过那女子再次嫁人为妇。
宋氏自然也生气过,失望过,她甚至还去逼问过那女子。
但是安文君并没有责怪自己,反倒是将事情的原委全都一一诉说告知宋氏。
她这才对得知,原来不止自己被抛弃,连那所谓的白月光也是被抛弃了的。
更何况,两人还有年少的情谊放在此处。
而吴石之所以在京城娶妻,的确有一部分原因是迫不得已,但是还有一部分便是因为安文君的出生实在是低,自然是做不了正妻的。
所以,他便想着娶一个温顺听话的女子作为正妻。
这样,也算是最大程度的保护了安文君。
只是很可笑的是,就在他以为自己这一切做得天衣无缝、滴水不漏的时候,却没有想到在这个时候安文君选择了另嫁,嫁给了柳岑。
他自然是去找过安文君的,甚至痛哭流涕,诉说自己多么不容易。
不过安文君从始至终都没有心软过,反倒是平静地劝说他,如今木已成舟,为何不各自安好。
可是人往往越是得不到的才越会放在心里。
其实说喜欢,吴石也不见得有多么喜欢安文君。
只是事情没有按照他预料的发展罢了,他自然就觉得她脱离了自己的掌控,其实说是喜欢更多的倒不如说他是占有欲作祟。
而他后来在得知没有机会了之后,便娶了一个与安文君相貌有五分相似的女子作为平妻,生下了吴悠。
自然,在那个时候,吴石已经在家族里有了一定的话语权,至少旁人无权去干涉他娶妻之事。
而宋氏在知道事情的真相之后,也就没有继续在为此难过,倒也想过和离之事。
可是母家那个时候却都劝说她为了家族兴旺隐忍一些,所以这么些年她便只能将自己给锁在这将军府后院里。
还记得有一次安文君在出征之前还特意约见了她一面,她同宋氏说,若是这次得了军功,便求圣上赐个恩典。
而便是让宋氏与吴石和离,叫她再也不受这深宅后院之苦。
可惜,还没有兑现承诺,夫妻便双双殒命在沙场。
话说到此处,宋氏似是为了验证真实性,还命婆子将安文君赠送给自己的朱钗拿给了柳姝宁瞧。
与朱钗一起的还有几封信函。
其实不止这些,还有很多都被宋氏给藏了起来。
“我可以看吗?”
柳姝宁试探性问道。
“可以。”
宋氏很是客气。
柳姝宁打开信封,其实上面的内容很是寻常,就只是安文君同宋氏诉说如今在边疆的日子,以及边疆的风景、吃食,风俗习惯。
明明是在简单不过的描述,却让人感受到了其中的情谊有千斤重。
柳姝宁不忍多看,她看向宋氏,重重点头:“好。”
母亲从前也曾答应过将宋氏救回来,如今母亲既然已经故去,那这样的责任便到了自己的身上。
她全然没有要求回报的意思。
“我当然不是让你白帮我忙的。”
宋氏看着柳姝宁温和一笑,将视线准备好的木匣子拿过来:“这东西是我搜集了这么多年吴石与别的官员贪墨的实证,还有你兄长一事,据我所知,吴石应该也是知情的,并且极有可能是他……”
宋氏的话说到一半,外面便传来了敲击院门的声音。
“夫人,老爷到了。”
透过孔洞的婢子看见了敲门之人是谁,便连忙上前禀报道。
“快些将这东西藏进去。”
宋氏稳了下心神,双眸注视着上面的木匣子,看向一旁的婆子吩咐。
“不可,若是夫人信我,倒不如就藏在我的身上。”
柳姝宁却制止了宋氏,他什么时候不来,偏偏这个时候前来,其中分明有鬼!
宋氏看了一眼柳姝宁,最终还是点头了。
柳姝宁快速将这匣子打开,然后便将这些迷信藏在袖口之中的口袋之中。
好在如今已经入冬了,身上穿的衣服也厚,要藏这些信纸还是很简单的。
将这一切做完之后,柳姝宁又将那些朱钗放到了那木匣子之中。
而刚好这个时候,院门被人从外面打开了。
吴石像是不知道柳姝宁在此处一样,十分惊讶地看了一眼柳姝宁,随后看向宋氏说道:“府中进了贼人,我那官印不见了,这才想着前来搜一搜。”
宋氏并没说话,甚至连正眼都不愿意给吴石一眼。
吴石似乎也是习惯了,并不介意她这般。
直接命人搜了这院子。
而的确什么都没搜到。
吴石走到桌案之前,看了一眼那盛放在此处的木匣子,狐疑问道:“这是什么?”
柳姝宁从善如流对答:“不过是一些朱钗罢了。”
“女儿家的东西,将军也要看吗?”
一直都没说话的宋氏在此刻终于拿出正眼看了一眼吴石,语气之中的讽刺之意不言而喻。
吴石被这么下了面子,面上的表情自然是不好看,所以导致声音都有了一些强硬:“如今我官印丢了,这可是大事,你莫要如此不识好歹,亏你还是个当家主母。”
宋氏并不说话,只要她稍微有些反抗的心思,吴石就会拿“当家主母”这四个字来压她。
但是全然都没有想过,她到底想不想当当家主母。
说罢,他便不容他人拒绝,直接将那木匣子打开。
意料之中的东西并没有放在里面,的确如宋氏所言,里面放着的便是十分寻常的女儿家的东西。
“哼。”
吴石发觉自己扑了一场空,面上的表情不太好看,于是便将罪责全都推倒宋氏身上:“你如今在院子里面好好养病不行吗?为什么还非要将柳二姑娘邀进府中?”
他这话的意思,就好像是在说,宋氏想要陷害柳姝宁一般。
宋氏不想与他多言,现如今,只是单单看到这张脸就让她心烦。
但是见她不说话,吴石却越来越起劲:“你莫要让我发现你有什么不好的心思。”
“我有什么不好的心思?”
宋氏终于坐不住了,于是从座位之上站了起来:“我与她也是好友,现如今,我想念她,邀她女儿相见,我又有什么不好的心思?”
“你简直是疯了!”
瞧见宋氏居然敢和自己顶嘴,吴石冷声说着,随后对着身后的侍卫说道:“夫人的病情看来是又加重了,既然如此,还不快宣府医前来,还有,这院子多派些士兵把守,莫要让夫人发疯伤到了人。”
柳姝宁看着这一切,只觉得心头讽刺意味连连。
当真是可笑了,当觉得自己控制不了一个人的时候于是便说她疯了。
似乎这样就能挽回自己那可怜的尊严。
可这到底是镇北将军府,吴石又是一品大员,柳姝宁即便是有心思相帮,但是也不能贸然行动。
“柳姑娘,倒是让你看笑话了!”
既然吴石都发话了,柳姝宁便就不能一直待在那院子里面了。
只是临走的时候还是回头给了宋氏一个放心的眼神。
出了院子之后,吴石便出声,冷眼看着府中的侍卫将这院门给落锁了。
笑话?
女子的痛苦居然就被他用这么轻飘飘的“笑话”二字带过。
本来心中就对吴石不喜,再加上方才听了宋氏说了那么多,便就更加厌恶。
“既然无事的话,那我就先告辞了。”
“等等,柳姑娘,你也知道,我这夫人实在是精神不正常,不如让府医看看,你可是沾染了些病情?”
吴石却并没有要放过柳姝宁的意思,他这句话便是很明显的搜身意思了。
柳姝宁意识到了这些,但是却并不能强硬的反驳吴石。
“吴将军,你这是何意?”
柳姝宁警惕的看了一眼吴石,她的袖口之中还藏着那些密信。
她绝对不能让这些东西被吴石发现。
“来人,给柳姑娘好好瞧瞧。”
见柳姝宁软的不吃,吴石自然也就不打算客气说话了。
他阴沉着一张脸,即便从这张脸上还能窥见出年轻时的风采,但是现在面上着阴鸷可怖的神情到底还是能让人吓了一跳。
随着吴石的一声号令,很快便能看见周围的仆人上前,这便是很明显的搜身了。
“你!”
柳姝宁想跑,可是身后的路早已被人给堵住了,并且堵得死死的。
冷静,冷静,必须要想着对策。
可是眼见那些人离自己越来越近,柳姝宁还是有点慌了神。
不知从何处跑过来一只大雪团子,它忽然上前,冲着离自己最近的那人狠狠咬上去。
那人被咬伤了,吃痛痛呼一声,看向咬着自己的东西。
居然是一只白狼!
那人面色一遍,出于本能的恐惧往后退了几步。
“谁敢后退!后退者死!”
吴石死死盯着那些仆人,摆明了是不让他们后退的意思。
“吴将军好大的口气!”
谢辞修的声音从远处传过来。
其实只一眼,吴石便知晓这白狼是谢辞修的爱宠。
“金吾卫听命,缉拿朝廷要犯!”
谢辞修一声令下,成百上千的侍卫便冲到了前面,死死将吴石给禁锢。
“谢辞修,你要干什么!”
吴石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这些人给死死禁锢住了,他更是动弹不得。
“你与二皇子私下勾结,私相授受,甚至与西羌人也有勾结,便是你给二皇子提供的玉石旷,可对?”
谢辞修见吴石死不知悔改的模样,冷笑道。
“除此之外,你更是贪墨银两,卖官鬻爵。”
随着谢辞修的句句说词,吴石的面色越来越白。
“一派胡言!我要去见皇上!我要去见皇上!”
“可要看看这是什么?”
谢辞修看向吴石,将一个东西拿了出来,不是别的,便是圣旨。
“你们没有证据!”
“王爷,这是他勾结官员的罪证,其中,还有他暗害我兄长的证据!”
到此处,柳姝宁也顾不得别的事情了,于是连忙将怀中的东西给拿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