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意啊!天意让我遇到你!”
张长弓翻动着炭火,看着宋继儒,满脸庆幸之色。酒楼里弥漫着烤炙牛羊肉的香味,宋继儒忽觉酒瘾渐动,看了眼高仙草。高仙草心情大好,向他举起酒杯。三人碰杯,一饮而尽。
婚礼当天,张长弓身着新郎婚服,骑着名贵草原马,带着迎亲的队伍,在张府门前的大街上,列队准备出发迎亲。神奇的一幕出现了:瘫倒在床不能自理,生命垂危的张德福急匆匆来到门口。他步履矫健,红光满面,声音洪亮,中气十足。有条不紊地指挥着前去迎亲的三姑六婆,笑容可掬地迎接来往宾客。
张长弓气愤而无奈,姜是老的辣,自己还是着了他们的道。他伪装得喜气洋洋,缓辔而行,想着怎么逃跑。虎背熊腰的布尔罕叔侄二人,金刚一样左右扈从,把他看护得死死的。如果李福没有凭空出现,他插翅难飞。
“我没资格说三道四,但你们骗娶沈湘灵,做得太过分。”宋继儒吞下口里的葡萄美酒,眼神严厉看着张长弓和高仙草。
高仙草心里一惊,恶狠狠瞅看着张长弓。张德福跟沈梅清是多年好友,一直希望沈湘灵能嫁给张长弓。张长弓的性病是沈梅清治好的,怎肯把沈湘灵嫁给这个浪子。张德福深以为憾,高仙草知道他的心思,自己反正只想当个挂名的主母,在让张德福假装中风时,灵机一动,心想以沈湘灵的医术,定能克制住张长弓,于是生出骗婚念头。
张长弓撸了一根羊肉串正细嚼,猛见高仙草使眼色,不觉一怔。骗婚一事,他原本不赞成,心想自己万花丛中过,迷倒多少女子,还用这种手段?无奈看见父亲奄奄一息的模样,方寸大乱,糊里糊涂就答应下来。这时见宋继儒质问,只得硬着头皮回答:“都怪布尔罕,他是突厥人,抢婚抢惯了,不熟悉汉人习俗。都是误会!误会!”
这三人正大快朵颐,交谈甚欢。突听马蹄声急,张长弓从窗口望去,见陈忠和李福疾驰而来。他忙让布尔罕去截停二人,就听宋继儒问高仙草:“李福究竟是何来历?”
高仙草摇头,说:“陈忠守口如瓶,李福自己更是滴水不漏。”
张长弓冲宋继儒一眨眼,说:“我用身家性命担保,李福绝对不是坏人。他的真实身份嘛……别急,到了沙洲,我自然有法子查出来。”
这时,李福、陈忠已上楼来,见面就死死抱着宋继儒,说:“没意思,你怎么可以丢下我们,自己开溜?”
张长弓笑嘻嘻说:“书呆子没丢下你们,他是追我来了,还把我打了一顿。”说了事情缘由。
陈忠、李福大笑,纷纷夸说宋继儒打得好,打得妙,打得张长弓呱呱叫。几个年轻人说笑着落座,再添新馔。彼此情投意合,开怀畅饮。
宋继儒没见着王乙,有些担忧。高仙草遂把顾怀恩前来认亲一事说了。众人又惊又喜,纷纷举起酒盅为他祝福。喝得酒酣耳热之际,顾怀恩带着王乙上楼来。众人忙起身行礼,顾怀恩还礼后,命令王乙给宋继儒跪下磕头。
宋继儒大惊,忙跪下还礼,问:“这是为何?”
顾怀恩垂泪:“犬子流落江湖,缺少教诲。我想让他拜宋公子为师,学习如何做人。”
宋继儒坚决不肯,只肯与王乙兄弟相称,说:“我可以教他读书写字,多少认几个字,不至当睁眼瞎。至于为人师表,小生才疏学浅,实在不堪大任。”
张长弓悄悄把高仙草拉在一旁,低声问:“顾怀恩这只老狐狸,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高仙草眉毛轻挑,哑着嗓子说:“王乙在扬州欠下一屁股风流债,私生子无数,声名狼藉。顾怀恩冒冒失失往家领,颜面无光啊。他一定得让事情平息,人们差不多忘记王乙这个人时,才会让儿子认祖归宗。”
果然,就听顾怀恩说:“王乙已死,这是犬子顾易之,以后还请诸位好友多多提携关照,老朽不胜感激!”双袖掩面呜呜痛哭。
众人动容,纷纷安慰。李福更是激动得泪流满面,比自己认亲还高兴。厨房少不得又是一阵忙碌,役工趁此撤下残席,换过新馔。一时又珍肴迭出,异味纷呈。众人纷纷就席,举起酒盅,恭祝骨肉团聚。
翌日,顾怀恩依依不舍与顾易之告别,自回扬州不提。众人快马加鞭,日夜兼程,终于抵达沙洲治所敦煌县。敦煌东至瓜州三百里,西至石城镇一千五百里,南至吐蕃界三百里,北至伊州七百里。是丝绸之路的重要门户,商贸发达,五胡杂居,九教并兴,其繁荣富庶程度仅次长安、扬州、益州等地。
一行人来到敦煌最辉煌气派的客栈留云楼。一个月前,韩雪儿包下这里,苦苦等待宋继儒。蒲类的韩氏族人翻过天山,跨越茫茫大沙海,前来迎接他们的公主。一天前,韩雪儿在堂兄们的护送下,已离开敦煌,前往蒲类。
宋继儒失望至极,不顾旅途疲惫,立即要去追赶妹子。
张长弓劝阻:“再往前走,就是八百里沙海。穿越沙漠需提前准备物资,骆驼、干粮、水和向导缺一不可,满打满算也要两三天才能备齐。我们趁此机会养精蓄锐,待一切妥当就可出发,我知道一条隐秘的捷径,准备充分,很快就能追上韩小姐。”
其他人都苦苦相劝。宋继儒也知大漠危险,自己贸然进入,只怕将抛尸荒野,无奈只得依言住下。
正值盛夏,敦煌日照长,千里之外的扬州在梅雨中透出氤氲灯火时,这里依然是亮晃晃的白昼。张长弓带着众好友“夜”游敦煌,只见其南枕气势雄伟的祁连山,西接浩瀚无垠的罗布泊荒原,北靠嶙峋蛇曲的北塞山,东峙峰岩突兀的三危山。在这个群山拥抱的天然小盆地中,党河雪水滋润着肥田沃土,绿树浓荫挡住了黑风黄沙;粮棉旱涝保收,瓜果四季飘香;沙漠奇观神秘莫测,戈壁幻海光怪陆离……众人站在佛塔最高处,俯瞰敦煌,对它的美丽赞叹不已。独宋继儒心急如焚,无心观赏。
高仙草的一腔柔情都倾注在宋继儒身上,见他愀然不乐,立即猜中他心事。张长弓为制造二人独处机会,领着顾易之、陈忠和李福在佛塔另一头,手指壁上图画,手舞足蹈吹嘘趣闻,众人不时一阵阵大笑。
高仙草便招手让他过来,附耳说:“你说到沙洲后就能查出李福来历,时候不早,正事要紧。”
张长弓心领神会,自去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