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董玉格丧着一张脸,唉声叹气道,“五妹妹,你是不知道,我也想跟兄弟姊妹多亲近亲近,但你嫂子家出了个处长,你还不知道吧?就是在咱们董家住了好几年的贵哥儿,他大学毕业后,就进了政府,现在都升到处长了。有他在,我不敢得罪你嫂子,家里都你嫂子说了算。贵哥儿目前在教育局,他说的。”
黄董氏听董玉格提到李荣贵,翻了个白眼,嘟囔了句,“白眼狼!”
董玉格尴尬的错开目光,干咳两声,问道,“五妹妹跟那黄总可熟?”
黄董氏坐回太师椅,端起茶盅,用碗盖撇了撇茶汤上面的茶沫,轻啜一口,“黄总?你是说黄婉贞?大哥,你是不是忘了我二闺女叫什么名字?”
黄董氏仔细回想,她两个闺女的满月酒,董玉格去没去,最后因为隔的时间太久了,她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你二闺女也得超二十了吧?”董玉格琢磨半天,也没想起黄董氏闺女叫什么来,只好摸着下巴反问回去,“嫁的谁家?”
黄董氏毫不掩饰眼中的鄙夷,接着冷哼一声,“哼!我闺女就是吉祥堂的黄总,燕京大学毕业的高材生!范先生沙龙上的常驻宾,她师祖可是给慈禧老佛爷做衣裳的。全京城打听去,我要是说大话,就割了我的舌头”
听了这话,董玉格的屁股从太师椅上弹了起来,快走两步,来到黄董氏面前,眼珠子烧红了似的问,“五妹妹呦!你没骗大哥吧?”
黄董氏不屑的上下打量他一番,“你有什么好让我骗的?”
“呜呜呜——,我这个后悔啊,我早该跟你们多联系,多来往感情,黄总,不,婉贞是个好姑娘,是我这个做大舅的不对,你嫂子回娘家了,等过两天她回来,我带她上门,见见外甥女。”
黄董氏火速抬手打断他,“别,别去,这么多年你跟她也不来往,她也不认得你,我来之前,她就说了,跟你不来往。她正准备留洋的事呢,过不了几个月,我们一家就去美国了,你别去打扰她。”
说完,黄董氏扯了扯嘴角,似是笑了一下,又似是没笑,站起身握住珍珍的手,“走,珍珍,咱们回家。”
珍珍什么也没说,点点头,就下了太师椅,跟在黄董氏身旁往外走。
“五妹妹,你等等,这是婉贞的孩子吗?大过年的来了,我怎么也得给个压岁钱。”
黄董氏站住,转过身去,“这不是婉贞的孩子,这是我大闺女的,我大闺女死了,现在我养着呢。”
董玉格掏钱的动作一顿,面上闪过一丝迟疑,黄董氏见他那鬼样子,气不打一处来,松开珍珍的手,回去一把将董玉格推开,走到地上的礼品处,把她带来的两干两鲜提溜在手上,朝着门口走去,还不忘招呼珍珍,“珍珍,走!你舅姥爷就是个势利眼,这东西给了他也白瞎,正好明个儿给你姨姥姥送去。”
晚上吃饭的时候,黄董氏却换了一副面孔,整个人得意洋洋极了,嘴里不断地重复着,“你大舅说他后悔了,他知道你是吉祥堂的黄总了,他都哭了。呵呵——”
黄婉贞给珍珍挑了块没刺的鱼,放她碗里,“小孩子,吃鱼好。”
“你大舅都后悔的哭了。”黄董氏举着筷子也不吃饭,一个劲儿的在那说,一边说,还一边笑,跟魔怔了似的。
黄婉贞吃完饭,对她道,“娘,你快吃吧,吃完再说,菜都凉了。”
“你大舅今儿个被我差点惊掉下巴,活该!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早干什么去了?”
黄婉贞无奈的翻了个白眼,也不管她了,直接回了屋。
第二天一早,才早饭都没吃,黄董氏就拉着珍珍要出门,黄婉贞叫她,“娘,你不吃早饭,珍珍一个小孩子,得吃早饭。”
黄董氏松开拉着珍珍的手,冲黄婉贞摆了摆,“我们在外头吃,你四姨家门外有个早点摊子,卖的豆腐脑儿一绝,我去瞅瞅,还有不。”
黄婉贞忙走过来,掏出块大洋塞黄董氏手里,“行,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怎么自在怎么来。要是找不到那家早点摊子,就找个好点的馆子,别饿着了。”
黄董氏把大洋揣兜里,又冲黄婉贞摆摆手,“去吧,去吧,我在这北京城大半辈子,不比你熟?别整天一副我会走丢的表情,我都这么老了,谁还会拐我啊。”
黄婉贞低头看了眼白白嫩嫩的珍珍,“娘,你可得注意,看好珍珍。”
黄董氏不耐烦道,“知道了,要不是因为有珍珍在,我坐黄包车就行了,哪里会让你租小汽车。”
黄婉贞才不信她这话,“昨个儿那小汽车,没少给你脸上添光吧。”
黄董氏瞪她一眼,一手拎着东西,一手牵着珍珍,直接走了。
黄婉贞在她身后无声笑笑,溜溜达达回堂屋去吃早餐了。
甄家在金鱼街上,这街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路两边摆着不少摊子。
黄董氏祖孙二人来到甄家门外,就看到个卖豆腐脑儿的早点摊子。
“哎!怎么换人了?原来占这儿的不是柳师傅吗?”
那早点摊子的老板笑着说道,“呦!您是老客了吧?柳师傅是我爹,我是小柳师傅,呵呵……,坐,想吃点什么?”
黄董氏喜滋滋的拉着珍珍找了两个小床儿坐下,拍着桌子道,“一大碗豆腐脑儿,加辣,一小碗不加辣,两个油饼,一个带糖,一个不带糖,一根油条,两个茶叶蛋,一碟萝卜丝咸菜,多放醋。”
小柳师傅动作很快,不一会儿,就上全了,黄董氏搅搅碗里的豆腐脑,尝一口,不住的点头,“哎!就是这个味儿,没变!”
小柳师傅一边炸油条,一边笑道,“老配方了!变不了味儿!”
黄董氏吃饱喝足后,问珍珍,“好不好吃?”
珍珍点头如捣蒜,“好吃,真好吃,奶奶这是鸡蛋吗?怎么这么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