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着光望过去,陆至凌的脸隐没在黑暗里,看不清他的表情。
但想也知道,会是怎样的阴沉可怖。
果然,下一秒,陆至凌抬起胳膊,巨大的手掌仿佛五指山一般朝白倦狠狠砸下(白倦视角)。
姜引心头一紧,“等一……”
然而很快,她就觉察出不对,“……下?”
只见陆至凌将手摊开,放在白倦面前,神情平静,“要再来点吗?”
白倦已经做好了被打的准备,两只爪爪挡在脸上呈防御姿势,闻言,紧闭的豆豆眼颤抖着睁开一点点,“耶?”
陆至凌索性直接将伤口送到白倦嘴边。
他刚才发现,白倦喝了他的血好像会平静一些,想着反正都流出来了,不如多给它喝一点。
白倦:“……”
还有这种好事。
理智告诉它不可以,扎了人家还喝人家的血这是非常不道德的行为。
但它不需要道德,因为它只是一只小刺猬。
于是,白倦试探着伸出小舌头,舔了一下,然后又舔了一下。
身后,孟襟袖子里的黑蛇开始躁动不安,频繁地吐着信子,那是野兽对鲜血的渴望,更是仙家对功德的渴求。
孟襟眯起眼睛,眼角的红色泪痣上似乎有微光闪过,袖中黑蛇瞬间没了声息。
蕴含着浓郁功德的人类指尖血,没有任何一个仙家,不,没有任何一只妖能够拒绝。
白倦飘飘欲仙,甚至有点忘乎所以了。
“可以了。”
姜引拿出手帕,小心地把陆至凌的手指包好。
白倦舔了个空,茫然地眨眨眼,开始边蹬腿边转着圈耍赖,“我再来亿口!就亿口!”
制止几次无果后,姜引沉下脸色,轻声喊了句,“白倦。”
小刺团瞬间停了下来。
在一起这么多年,姜引从没大声呵斥过白倦,但只要她一这样喊它的名字,白倦就知道,姜引生气了。
良久,刺团揉揉眼睛,抱住陆至凌的手,脸颊轻轻在他掌心蹭了蹭,“对不起喔……”
陆至凌没说什么,默默把它抱进怀里。
拒绝了孟襟一起吃饭的邀请,姜引和陆至凌往殿后的方丈室走去。
所有人都转过身之后,黑蛇再次从黑暗中探出脑袋,对着白倦离开的方向,露出一个凶狠狰狞的表情。
路上,姜引一直很沉默,白倦也耷拉着小脑袋不敢吱声。
陆至凌心里有些后悔,看来喂白倦指尖血是个错误的决定。
他们三个现在这种微妙的状态,就好像溺爱孩子无度的老父亲,做错事臊眉耷眼的熊孩子,和低着头生闷气的老母亲。
陆至凌被自己的联想无语到了。
又拐过一座佛殿,陆至凌叹出一口气,沉声道:“它还是个孩子。”
顿了顿,“是我考虑不周,没有事先问过你,抱歉。”
姜引抬眸看向身边的男人,眼里的光慢慢柔和下来。
“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是我没安抚好它,又没及时制止它。”
姜引也叹了口气,顺手捡起地上游客扔的矿泉水瓶,扔进不远处的垃圾桶里。
“它只是个修行了两百年的仙家,你的血对它来说诱惑太大了,而我……”
而姜引看到白倦那么开心那么沉醉的表情,明知道这是不对的,却还是忍不住放纵了它片刻。
养孩子……不是,养仙家实在是太难了。
“是两百零三年!”
白倦又支楞起来了,梗着小脖子认真纠正道。
陆至凌捧着它认真看了看,真心称赞道:“你居然修炼了两百年,真厉害。”
白倦的小尾巴快转成小风车了,小头一扬,无比骄傲道:“我还是我们家第一个醒过来的哦!白一都没我醒得早哦!”
姜引苦笑,那还不是因为你修行最浅。
“你的手还好吗?”
陆至凌解开手帕,刚才还血流如注的手指,现在连一点疤痕都不见。
“看来舔一舔也是有好处的。”姜引挠了挠白倦的下巴。
陆至凌了然,这小家伙,简直就是行走的创可贴。
到了方丈室,净元大师已经在泡茶等他们了。
姜引行了个礼,“大师,许久不见,又来叨扰您了。”
净元大师须发花白,笑起来慈眉善目,比电视剧里的佛教宗师还有仙风道骨。
“阿弥陀佛,老衲倒希望你常来‘叨扰’呢。”
目光落在陆至凌身上,净元大师捋了捋胡子,“咦,这位是……”
陆至凌刚想开口,净元大师转过身,从架子上拿起一副老花镜戴上,端详片刻,笑着道了声阿弥陀佛。
“原来是李施主的孙儿,果然是青年才俊,怪不得李施主称赞不已。”
陆至凌一怔。
奶奶对他称赞不已?
可真正面对他的时候,陆老夫人从来都是威严赫赫,仿佛他做得再好再完美,也达不到她的标准。
陆至凌知道奶奶的性格,以为她是爱在心头口难开,没想到背地里却是炫孙狂魔。
净元大师打量着面前的两个年轻人,眼中闪烁着慈悲的光芒。
都是故人之孙,只可惜其中的一位故人已不在。
不过,这样看来,两人倒真是登对。
“今天来有何事?”
净元大师灵机一动,“莫不是求子?”
陆至凌:“……”
姜引:“……”
大师还是这么调皮。
姜引想起,姥姥之前也常说,大师是个爱开玩笑、不拘泥于世俗条框的真高人,于是从包里取出被三色布包裹的东西。
“大师,今日来叨扰,是想请您帮忙超度此物。”
净元大师揭开三色布,只看了一眼,便道了声阿弥陀佛。
“老衲明白了,二位放心,老衲定会好生为它超度,愿它早登极乐。”
告别了净元大师后,陆至凌来到功德箱前,得知不能刷卡后,陆至凌直接开了一张支票,交给负责看守功德箱的小沙弥。
小沙弥双手进接过支票,好奇地歪头看了看,好多好多的零。
一个,两个,三个……
小沙弥数了一遍,又数了一遍。
然后差点从凳子上掉下来,满脸通红地抓着支票去找师父了。
“师父!师父!有位施主捐了一百万!”